印真又繼續說道:“和尚此時心里已有了五六分猜測,折返回來后,又讓宋里長引著角樓上的兵卒說話,和尚趁其不備,又貼耳在墻上聽了聽……”
說到這里,和尚就住了嘴,剩下的三個人就知道,沒必要再往下問了。
腳步再輕,動靜再小,也有數百人在莊子里燒油,纏箭,更由近百弓手在往城墻上運箭。
別的不論,只要稍稍聽到一些甲葉碰撞的聲音,就什么都猜到了。
李家要是沒有防備,讓丁卒穿甲做什么?
沒看站在城頭上和宋昌扯閑淡的李松,都穿的只是皮袍?
到這一步,印真已經很確定,李家不但有了防備,并打算將計就計,將印光滅在莊外……
再結合“莊子里有好多人在燒煉豬油、豆油”,“墻上有許多穿甲的兵卒轉動東西”這兩點,大致就能猜到李家準備用的是火攻。
火攻的手段無非就是那么幾點,既然莊外沒有引火之物,那九成九就會用火箭……
這印真說的輕描淡寫,胡保宗和李松也聽的唏噓不止,但李承志對這和尚有幾分佩服之外,倒還算鎮定。
聽起來好簡單,但別忘了,印真可是真正的專業人士,一萬人里都不一定能挑出這么一個。
換成常人,哪有這么細心?
比如印光,比如宋昌……
這一次本就是倉促行事,早間印光率人出莊,探子便快馬來報了,近六十里路,又是冰天雪地,探馬能趕在午時后送來消息,就已是拼了命的在趕路了。
從接到探報到黃昏,也就四個小時,在這四個小時的時間里,李松要把莊外的人、馬車全撤回來,還要把大部分的痕跡遮蓋掉,做出今天沒人出莊的假相,還要把冰墻上的支架拆掉,將東南西北四座莊門封死,更要整訓新丁,準備武器,以及組織鄉民燒水備戰……
雖不亂卻忙,時間不是一般的緊張,李承志覺得再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做的再好了……
所以李承志也覺得沒多失望。
勝不驕,敗不餒就是了!
不管說是機緣巧合,還是運氣,最終還是他贏了,這就夠了……
正在自我安慰,又聽胡保宗嘆道:“和尚還真是細心啊……你若早有這般謹慎,哪能讓印妙和印光得了手?”
“確實是和尚大意了!”
印真的臉色有些陰沉,“印妙官職比我高,還持有師父諭令,被他燒了糧,我尚能辯的過去。但這印光起兵,確實是我失職……
當時僧倉被燒的消息已經掩蓋不住了,山上人心浮動,和尚便想著到哪里借點糧,將這數千僧民先穩住。想來想去,就想到了最近的宋家,哪知和尚前腳走,印光與和尚的幾個不肖之徒就起事了。
起事也就罷了,還利用有軍情要報給和尚的理由,詐開了宋家莊,將宋氏主家屠了個干凈……
這一切皆由印光引起,若不將他滅了,豈不是全成和尚的罪過了?思來想去,和尚便假意從了印光,伺機拔亂反正……
那些孽障素來知道我的性子,看我如此輕易的從了印光,心中便起了疑,不但有意疏遠,還更是像防賊一般的防著我。
印光也怕我取而代之,更嚴禁我與部屬、僧戶過多來往。
但好在和尚在寺中還是有些威信的,印光不敢殺我,又不能不用我,因此等攻下宋家之后,才讓和尚統屬了宋氏的一百丁卒……”
胡保宗聽的唏噓不止,李承志卻是心思微動。
你都說山下已人心浮動了,身為當時昭玄寺的最高僧官,竟然還敢往外跑?
你這官是走后門買來的吧,虧胡保宗把你夸的天上少見,世上沒有一樣。
真要是這樣粗疏的性子,你又是怎么在莊外那么凌亂復雜的環境中,發現那么多的線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