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北坊。
四進的青磚宅院,只是門樓就有丈余高。
本用來彰顯門第的牌樓,此時卻用來防備御守,十余丈的墻頭上站滿了人。
走近再一看,竟大都是婦人孺子,穿著甲的李承宏和李承學立在其中,分外惹眼。
家中的男丁,只要還能走的動路的,全部被征召上了城墻。這兩兄弟,還是昨日黃昏時分胡始昌召李始賢去北城時,李始賢只以為會發生大變故,說不定州城就會被攻破。所以暗中循私,偷偷把兩個兒子派到家里來了……
自此后,李家闔府,在門樓上守了整整一夜。時不時從城外傳來的嘶嚎慘叫與喊殺聲,自然也聽的清清楚楚。
天明時,聽到城下的殺聲更是振聾發聵,所有人都以為叛軍在連夜攻城。也更不知這州城是不是會被攻破,人人臉上都顯著悲壯和懼色。
李承宏與李承學一左一右,侍立在一個女子兩側,緊盯著北城,耳朵也聽著城上的動靜。
中間的女子一身甲胄,英氣勃勃,好不颯爽。
偏偏還生的極美,冰肌玉骨,明眸皓齒,好一個絕代佳人。
看著似有三十出頭,但要說只是雙十年華,也絕對有人信。
若再細看,至少與李承志有八分相似……
聽有馬蹄奔來,所有人盡皆伏低身體,拉弓的拉弓,搬石頭的搬石頭。李承宏和李承學下意識的往前一步,將女子護在了身后。
“慌什么?”郭玉枝冷聲斥道,“聽不出只是一匹馬?”
兩兄弟側耳一聽,果然只有一匹馬的聲音,止不住的面皮一紅。
正猜測著,見馬轉過坊角,看清馬上的身影時,有眼尖的一聲急呼:“似是二郎?”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李始賢?
李始賢馬鞭抽的飛快,像是恨不得給馬安上一對翅膀飛過來。臉色不但陰沉,更是滿帶急色,有如身后有賊敵在追擊一樣。
所有人的心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
怪不得城外再不聽有嘶嚎聲傳來,怕是這城……已然破了……
“哇……”
也不知是哪個小妾還是婢女,突然一聲就哭了出來。
郭玉枝秀眉一皺,一鞭子就抽了下去:“閉嘴……便是要死,也該死的堂堂正正……”
說著一頓,郭玉枝又猛的一咬牙,臉色雖然蒼白如紙,卻全是堅毅和絕然。
“承宏!”
李承宏恭聲應道:“母親!”
“去,將正堂內那壇酒搬過來……若真要是賊兵進了城,就每人分上一碗……”
李承宏臉色猛變。
州城被圍時,就聽生母偷偷說起過:母親早已備了鳩酒,就是等著這一天。
好似連父親都不知道……
有機靈的也反應了過來,最小的那個姬妾“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一個接一個的往下磕著頭:“妾死不足惜,但承士只有三歲……還請夫人慈悲啊……”
郭玉枝眼中含淚,銀牙緊咬,硬將姬妾拎了起來,又悲聲斥道:“你以為我愿這般狠心?為何不想想,城外的亂賊不但生食菜肉,更是將稚子當做祭物?
若死前受盡折辱,最終還要落入禽獸之腹,連個全尸都留不得,死后如何見列祖列宗?”
所有人都是一僵,臉色瞬間變的煞白煞白。幾個小妾和婢女緊咬著牙關,卻還是止不住的哭了起來……
李始賢站在門下,一臉懵逼。
這城都還未破,為何自己家先亂起來了?
看竟連兩個兒子也不理會他,李始賢怒聲罵道:“孽障,不看為父已到了門下,為何還不開門?”
聽父親的語氣,好似不像是城破了的樣子?
李承宏狐疑的往下看了一眼,正好迎上李始賢憤怒的目光,頓時嚇的一縮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