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天時常變臉,龍口渡又臨著海,水汽升騰,雨云驟聚,擋住了先前還算明媚的月光。
那云層頗厚,柔和的月光想要從鉛云中擠出來,于是在天空,鍍上一層銀色的邊,如同地上凝結的霜。
天色已晚,這邊的事了,李長青帶著黃飛鴻兩人往府中趕。
突然,他停在了石橋上,凝望著那欲要潑灑大雨的天空。
“老師?”黃飛鴻輕聲問道。
李長青負著手,看向天空,輕聲說道,“你剛剛的表現有些不智。”
黃飛鴻有些羞愧地看向李長青。
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心緒。
因為黃明的死而復生,所以內心中那無名的怨恨,殺意,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撓了撓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總覺得自己辜負了老師的期望。
李長青點了點頭,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面對這種生死大事,做到這點,已經很不容易了。
“雖然不智,但卻是人之常情,所以我并不責怪你,這次是我在身邊,所以點醒了你,下次你可不一定有人在身邊提醒。”
“是,老師。”黃飛鴻認真地點頭,記下老師的話。
“就算你想要捉拿那妖魔,至少也需要第一重樓的實力,而且相比于實力,心智更重要,就算是我死了,你想要復仇,也需要小心謹慎為上,畢竟人活著,才有希望。”
黃飛鴻聽著李長青的教導,突然嬉笑道,“老師哪能說這種喪氣話,您是許先生都贊嘆的儒家種子,就算是我黃飛鴻死一千遍,您都不會有事。”
李長青笑了笑,沒有回答,修行之路上,連那些諸天神佛都煙消云散,他如何敢說永生不滅。
“你這幾天是不是感覺自身氣血沸騰,運功之時,仿佛要從頭頂處涌出?”
“嗯。”
李長青看著黃飛鴻,感嘆道,“真是快啊。”
黃飛鴻天資好,之前又有武功底子,經過那場生死搏殺之后,明悟了五禽五行,又有自己不計成本的靈香靈藥輔助,入道之前的身體已經打熬完全。
現在就剩下道種和授箓兩件事了。
也只有真正入道,才能夠說幫得上自己的忙。
道種李長青手中有多余的。
反而難在了授箓這件事上。
黃飛鴻不比悟空和五行靈君,他是有跟腳的,在龍口渡,作為李長青的弟子,知道的人不少。
并不能夠帶回龍虎山授箓入道,因為這樣根本無法解釋在哪授的箓。
所以只能夠走大周最正統的路線,積累道功,在道院授箓。
剛好明天去縣衙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誅妖榜,作為自己這個弟子的入道試煉。
突然,天空幾道悶雷聲響起。
黃飛鴻下意識地看向天空。
只見數道明凈的光華縱橫,撕裂了厚重的云層,讓那潔白的月光和零星的星輝透入大地。
一縷一縷,匯聚成束,刺穿云層,如同神祇在黑暗中點亮的明燈,將灰黛色的城鎮都披上一層薄紗,將一重重陰影照破。
那光華之中,有蓮花純金,正大光明,小沙彌立于老僧旁邊捏花一笑。
有樓船龍頭撞破云海,赤紅的旗旌飛舞,錦衣公子翩然而立。
有飛劍組成長河,如同漫天流螢,少女面若寒霜,一紫一紅,兩道流光盤旋。
有少年道人,倒騎著毛驢,踏破虛空,所到之處,步步生寒梅。
······
凈月潭湖底的老龜從睡夢中翻了個身,攪起一圈漣漪,晃動著滿湖花船,搖曳燈火無數,嘟囔一句,“人的事兒真多。”
然后又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