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的夜晚。
赤城縣府后院。
五十步見方的大院墻上穿上了一層鮮紅的絲綢外衣,五步一個的大紅燈籠發出明亮而喜慶的光芒,燈籠上碩大的金黃色壽字,被精心的朝著院子里擺放著。整個院子正好五十盞燈籠,和縣令大人今年五十壽辰正好相同。加上整個縣衙其他的五十盞,寓意不言而喻。
院子里已經擺好了五十張桌子,上面八色點心、十盞雨前龍井擺放得整整齊齊。很多赤城的豪紳富戶已經到了,東一堆西一堆的品茶聊天。聊的內容不過是縣令壽辰的規格、大家送禮的多少、秀春樓的風花雪月,更多的是大家彼此的生意。一片歌舞升平、熱鬧非凡的場景,根本沒有人在乎另外半個城市正餓殍遍地。
更多的富戶、豪紳正端著禮物絡繹不絕地排著隊進入大院,每進一人,都有黃縣令的二管家大聲唱諾“某某,送禮多少。”
每當一個極輕的禮物被唱出來,大家都哄笑一聲,嘲諷不絕,送禮人也面紅耳赤地趕緊扎進人堆里把自己藏起來。而當一個極重的禮被唱出來,就會引來大家一片吸冷氣聲和驚嘆聲。送禮人則抬頭挺胸、團團一個揖,大聲地招呼熟識的人,故意站在路邊大聲說笑。
今天的主角,赤城縣的縣令黃令非常高興。他端坐在主位上,身上正穿著一件熊皮大氅,肥胖的身軀深深陷進鋪著整張虎皮的扶手椅里。肥頭大耳的臉上紅光滿面,不時裂開大嘴哈哈大笑一陣,露出一嘴的大黃牙。細瞇的小眼里不時閃過一陣兇光。整個人看起來根本不是一方縣令,反而更像是占山為王的山大王。
赤城位處邊陲、地理位置險要,本來應該是朝廷重點關注、排列重兵的地方。但十年的齊燕之戰讓朝廷無暇北顧,儼然成了一塊法外之地。加上也是天高皇帝遠,沒人管,所以這些年黃令儼然就是赤城的土皇帝,連續留任三屆,而且看這模樣根本就沒有要走的意思。碰巧現在契丹人正在跟回鶻人大戰,契丹人也無力南下,赤城迎來了幾年的安全時光,黃令這個縣令當得很是舒服。
此刻他的左手邊坐著赤城二把手縣尉董莊,右手邊是三把手赤城主簿殷現。桌子四周還有扶風第一豪紳李老爺子李望,赤城本地老牌世家汪家家主汪亮,赤城學正鄧溫諸人。令人稱其的是,在黃令對面居然坐著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婦人。
婦人面色白皙,桃眼杏腮,細長的眉毛就像新春的翠柳。大大的眼睛不時流露出一股柔弱。皮膚白皙而有光澤,就像一件瓷器一般。身段苗條勻稱,周身有股子溫婉少婦的氣質,只是從她的言談舉止中,不難發現她的強勢和自信。乍看一下,此女美麗而不妖嬈、清雅而不高傲,給人一種鄰家大姐姐的感覺,此女就是赤城縣第一商人,汪陳氏。
汪陳氏本是隴西望族陳家人,16歲嫁到當地望族汪家。丈夫汪真雖是汪家庶子,但自幼聰慧,還沒成親時就有秀才功名,尤其是一手丹青,名動北地。汪陳氏也不是個只懂三綱五常的普通大家閨秀,一手古箏雖然名聲不顯,但是頗有大家之風。兩人成親之后,郎作畫來妾撫琴,恩愛異常,儼然一對神仙眷侶。
汪老爺子也甚是喜歡這個庶出的兒子,隱隱有把汪家家主之位傳給汪真的意思。但是汪真好像無福消受這些福分,未滿二十就得急癥暴斃了,留下汪陳氏一對孤兒寡母。
汪家老爺子健在時還好,沒有母子倆沒有受多大的委屈。但等老爺子一去,汪陳氏母子就開始飽受欺凌,最后干脆被趕出汪家。偏偏這汪陳氏也是個剛烈的性格,不靠娘家,硬生生靠著分家得來的幾間偏僻店鋪做出了遍布大燕的大生意。大燕二十州,哪個州城里都有她的幾間店鋪。加起來足足有旺鋪百間,而且全是在繁華的地段,產業更是涉足到各行各業。現在的汪陳氏,用身家百萬貫、日進斗金來形容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