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小滿。
今日是左天問離京的最后期限,天空微微飄著小雨,仿若牛毛從空中撒落,鋪滿了墳地,將土壤浸染。
新做的墳包,泥土之中還散發著淡淡的煙氣,青草混雜著黑褐色的土壤帶著一股子的腥味兒。
白云觀的老道士站在一旁,為左益的新墳念著經文,這是老道士自己要求得。
相識一場,老道士想送左益最后一程。
上萬的右驍衛全都被左天問帶了過來,左傾和姜銅領著人半跪在地上,身上暗紅色地盔甲上綁著白色的麻布。
右驍衛全是左益帶出來的,如今為他披麻戴孝,算不得逾越了規矩。
墳地前面,體積不小的沉積巖壓在泡軟的土地里面,濕潤的泥土包裹著石頭牢牢地將其吸附。
這是最好的磨刀石,今日出征拿來用最合適不過了。
天空的細雨將刀刃和磨刀石全都潤濕,不需要再加水,左手按在刀刃之上,富有節奏的來回摩擦。
嚯~嚯~
刀刃在沉積巖上發出金屬的嘶鳴,單調又富有情緒,仿佛嗩吶在天空回響。
青色的磨刀石上已經有了一層渾濁的漿水,腰間的酒壺拽下,喝上一口從嘴中噴灑而出,液體順著刀刃的血槽流下,露出了散發白光的刀身。
刀口被打磨的锃亮,鏡面一樣的刃口映襯出左天問的半張面孔,冷漠孤寂,寒冷的光輝從刀身一閃而過。
牛毛細雨砸在鴻銘之上,輕易地分成了兩半。
水滴沿著血槽匯聚刀尖之上,一點點的滴落,像是腥臭的血液撞擊在地面,迸發出殘忍的花。
“少爺,時辰到了該動身了。”
左天問的身后,七名身有殘缺的老者默默的站在那里,左五看著天空算了算時辰,走上前來說道。
抽出綢布,將鴻銘身上的雨水擦干凈,左天問將腰間的酒壺放到了左益的墳前。
今日出京,等到他在回來的時候,自己夢里的那情景就不能再是一場夢了!
這世上沒有不吃人的猛獸,哪怕它并不饑餓。
……
右驍衛三萬人,左驍衛一萬,左右武衛一萬五,再加上白云觀的六千人,將近六萬人的大軍浩浩蕩蕩的出動,引得京城無數人的觀望。
這樣的場景,在他們的記憶之中是從來未有過的。
玄武門城頭,聲勢浩大的隊伍慢慢沿著城門口走出去,鐵甲沾了雨水,互相摩擦起來發出了尖銳刺耳的尖鳴,暗色的盔甲黑的發亮,城頭上望去如行軍蟻般穩固前進。
三皇子站在城頭看著自己身旁的左天問,這家伙正望著隊伍后面的沈萬三搬運肉食。
“一萬人的隊伍會跟著你們一起前進,供應肉食,后面的糧草也會分批趕上。”
沉默不語的點了點頭,左天問不認為三皇子他們會有什么紕漏,邊界的士兵支撐不了多久,如果這個時候還想著耍心眼,潰敗也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了。
回過身,不知道為什么,三皇子這家伙肥胖的面孔看起來竟然會有些營養不良,蒼白的面色沒有絲毫的血氣,跟他這碩大的體型完全不匹配。
隱約間,左天問能夠從空氣之中聞到那股自己熟悉的血腥味。
沒有在意這些細節,左天問此刻更加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傅天仇手里到底有什么,會讓宮里面那位這么著急。”
說傅天仇謀反,那只不過是官面上的解釋罷了,連個證據都摸不到就能說一名擁有實權的朝廷重臣謀逆,還非要將對方抓捕歸京。
不是宮里面的人傻了,要不然就是宮里人覺得這天下都傻了。
宮里的圣人想要長生,在朝廷之中早已經不是什么秘密,官家一心想要將傅天仇抓捕歸京,怕是十有八九與這事情有著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