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鎮(zhèn),神鬼峰。
云霧繚繞的山腰上,劉家村里還剩了二十來戶人。
這些年,太平了許多,很多村民都搬下山去了,房屋也都空置了起來。
村東頭一座有些年月的四合院里,有個虎頭虎腦的少年,正在書房中奮筆疾書。
少年名叫劉知一,今天,是他七歲的生辰,但他已經(jīng)在書房里待了一下午了。
書案上除了筆墨紙硯,還放著一本極厚的書,封皮雖然泛黃,但很有質(zhì)感,上面寫著“劉氏祖訓(xùn)”四個金字。
書房外,有個婦人的聲音響起,“我們一年就來這么幾天,還耽擱他了嗎?學(xué)那東西有什么了不得的!”緊跟著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大姐,知一就快寫完了,再等一會兒就好了!”而書房里,劉知一頭也沒抬一下,專心之至。
“砰”的一聲,書房的門被重重地推開了,走進(jìn)來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身形消瘦,一臉怨毒。
婦人叫陳明安,是劉知一的姨母。
看著默不作聲,快步走來的陳明安,劉知一停下筆,略感不安。
眼看陳明安一手搭在了書案上,劉知一趕緊將《劉氏祖訓(xùn)》拿在手中,隨后,書案便被陳明安一把掀翻,筆墨紙硯摔了一地。
劉知一將《劉氏祖訓(xùn)》緊緊地抱在懷里,問道:“姨母,您做什么?”
陳明安伸手抓住劉知一的手臂,往外拖拽,罵罵咧咧道:“天天看那勞什子,有什么用?看老娘一把火給你燒了。”
劉知一手臂被抓得有些痛,卻仍然緊緊抱住懷里的書,朝著書房門口那個身材修長的中年男人喊道:“爹!”
男人名叫劉繼道,此時愁眉苦臉地?fù)踉谀牵瑹o奈地懇求道:“大姐!別這樣,嚇著孩子!”
陳明安放開劉知一,斜眼道:“我們陳家的孩子,都這么嬌弱了嗎?學(xué)了一整年狗屁祖訓(xùn),就這么點(diǎn)事兒就嚇到了?”
劉繼道以手扶額,說道:“你講講道理好嗎?”
“嚯喲,我沒文化,講不來道理!我只知道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逼著劉知一去做,我沒見過這么當(dāng)?shù)模 ?
“不是我爹逼我的。”劉知一辯解道,“我自己是愿意的!”
陳明安罵道:“屁都不懂,你知道什么叫愿意?背書背書,兩千多年了,要有人做得到,也輪不到你了。做人要務(wù)實(shí),看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別整那些不切實(shí)際的東西!”
“我肯定能做到!我自己都明白這些方法了,我知道我能做到的!”劉知一滿臉通紅,這話幾乎是喊出來的。
陳明安氣得不行,一巴掌扇了過去,罵道:“你要是能做到,我陳都不姓了!”轉(zhuǎn)過頭,看著劉繼道,又罵道:“我真是瞎了眼,才同意老四嫁給你!”
劉知一挨了這一巴掌,眼中含淚,卻硬是強(qiáng)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捂著臉的手也放了下去,依照著《劉氏祖訓(xùn)》中所講的辦法,感受著心里憤怒和委屈的情緒。
那感覺,仿佛心里有一頭惡狼在朝著自己張牙舞爪地咆哮,而劉知一卻只是看著這匹惡狼,一直看著,直到自己的內(nèi)心平靜下來,才對它說了一句:“我一定會做到的!”
劉繼道見劉知一挨了一巴掌,不哭不鬧,這懂事的樣子,讓他心痛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劉知一在做的,就是劉家兩千多年來,祖祖輩輩都沒有做到過的事情——在九歲之前,用《劉氏祖訓(xùn)》中記載的方法,將全篇十萬零一字的《劉氏祖訓(xùn)》,一字不差地背下來。
一旦做到了,就有希望能進(jìn)入祖蔭秘境,得到先祖的傳承。
《劉氏祖訓(xùn)》倒不是什么功法,而是兩千多年前,劉家一位先祖渡劫之前,寫下的處世之道。他用了十萬零一個字,將幾千年來那些“得道之人”說成“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寫了個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