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后。
怡紅樓中,已經換了一副往日見不到的景象——剛搭建出來的一層層隔間當中鋪上了床褥,不少受過傷的工人們已經躺在病榻上,他們惴惴不安地打量著怡紅樓中精美的裝飾、考究風流的材料和設計,總覺得放不下心來。
這樣子招待行商的風流場所,尋常百姓能見幾次?
而他們這些連尋常百姓都不如的包工,又怎么會想過自己能躺在這樣的房間里?
“換藥了啊,都回床上躺好別亂動!”
有人嘴上說著沒什么感情的話,手上卻仍舊端著熱水、紗布、熬好的湯藥,忙碌地來回著,穿行于這些臨時的“病房”當中。
這群照顧他們的人,正是工隊長顧韓陽帶來的那一批來自城里明珞藥坊的善人,據說他們聽聞此處有傷患,城里的病院床位不足,便立馬動身前來慷慨相助,實在令人心暖。
二邊也躺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直發愣。
這一夜之間,他怎么忽然就從掙扎在病院里,若是補不上湯藥就可能失去一條腿的地獄中,頓時變到了這溫暖的房間里?
這都是大邊三邊他們路上遇到的那位工隊長一手做到的?
“跟做夢一樣……”
二邊有些悵然地朝著天花板伸出手去,門外一個藥坊的伙計已經走進門來:“換藥,稍微坐起來點吧。”
“問你個事啊,兄弟。”
二邊吃力地用手肘支撐著自己半坐起來:“工隊長平時在哪呢,啥時候才能見到他?”
“工隊長?”
伙計撇撇嘴:“倒班,天一亮就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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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東文今天在寢殿中醒的很早,這是迫不得已的。
按太書閣的安排,今日已經要做好萬全準備要啟程出發,登上星舟。
今日的政務將轉由三司協辦,太書閣監管,而國君將在離宮星舟以隨時能夠出發的狀態停留一日,確認無誤后,星舟啟航前往西亞。
當然,程序上是這么說的,實際政務一直都在三司手里,無所謂了。
“殿下,今天您氣色很好呢。”
一旁傳來了讓韓東文能松一口氣的小紅豆的聲音,他笑了笑,站起身來抬起胳膊方便她替自己更衣。
她今天穿得頗為正式,一身云白繡桃色的侍女禮袍,外披一件帶了兔毛領的小褂,纖細的腰上纏了同樣是桃色挑繡的腰緞,在腰緞下方則是一襲至腳踝的長裙,款式看起來以大方端莊為主——但叫小紅豆這個年紀的姑娘穿上這樣一身衣服,又多了一絲奇特的錯位感,多少有些奇怪。
“能出去轉轉,當然是好事。”
韓東文望著寢殿窗欞外的天空出神,小紅豆給他穿好了袍子,又在腰上緊了袍帶:“您……您能和我說說西亞是什么樣子嗎?”
她的語氣緊張中透著一絲好氣,韓東文笑了笑,答非所問地說:“邊洲是不是不下雪的?”
小紅豆點了頭。
“那就是了。”
他長出一口氣,望向西北方向:“西亞公國是一個常年飛雪的地方,但那里的人卻也和泗蒙的不同。他們有金色的頭發,紅色的頭發,還有銀白色的——總之特別花里胡哨。”
“銀白色的頭發……”
小紅豆眨了眨眼睛,在帝都、花街上,她偶爾也見過往來的金色頭發的人,卻實在想象不出銀白色的頭發是什么模樣的——泗蒙的人頭發總是黑色、深棕色,抑或偏藍的。
“不同樣式的衣服,不同的食物,能體驗到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韓東文笑著垂下手,滿意地掃了掃自己的衣襟。
“有……不一樣的茶嗎?”小紅豆問。
他愣了愣,笑道:“應當是有的,記得沒錯的話,西亞公國喜歡在茶葉里加奶與糖,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