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空氣中彌漫著一縷極為復雜的味道。
這味道是雪,是北風,是篝火,還有生鐵的腥味。
皇帝初號機站在風中,凝望著濃厚如墨的夜空出神。
“顧,人已經到齊了。”
郭杰克走上前來,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韓東文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仍是不舍地望向遠處。
“今夜入境總共三十八名教會援軍,都已經按照教會最新的要求,卸下了一切能代表教會身份的東西,武器也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動手。”
郭杰克的聲調有些顫抖,是激動?還是別的什么?
“三十八名教軍,加上我與奧利兩人,應當已有一戰之力。”
他眉頭緊鎖,目光里卻掩蓋不住自己的擔心:“顧,我明白以你大公派的立場沒有必要舍命想幫,你不必與我們一同行動,但我只希望你能夠幫我一個簡單的忙。”
韓東文點點頭:“你說。”
“今夜的敵人有兩邊,一是天鷹城中的法司官兵,二是天鷹城外沿的寒英宗,寒英宗內除了宗主楊開,內門弟子或許會出動四五十人,我們可以為敵。”
他嘴里這么說著,倒聽得韓東文有些訝異,他本以為這草臺班子戰斗力會更差一些的。
這寒英宗雖然算不上什么大宗,內門弟子培養的終極目標就是加入國法司,某種意義上講,并不是正兒八經的宗門學府,倒更像是為了加入三司上岸的特化班。
但郭杰克有如此的把握,這是韓東文沒有想到的,看來這第二批人的戰斗力要強上不少。
“而天鷹城內駐扎的法司官兵,趕到此處總是需要時間,我們的計劃很簡單,阻攔寒英宗弟子,拿下這座皇帝看重的怡紅樓,逼迫法司放了我們的同胞。”
郭杰克說完,韓東文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問他:“即便……即便法司放了明珞藥坊那些人,你們如何離開?”
聽他這么問,郭杰克的眼神黯淡了一些:“這……我有我的辦法。”
言下之意,自然是你顧韓陽不跟我們教會的人同生共死,不必問那么許多。
“所以,希望你能最后幫我們一個忙,看在教會,不,看在公國的份上。”
郭杰克露出一個有些平淡的笑容,伸手遞出一個小小的銀十字吊墜:“若你有機會回到祖國,替我將這個吊墜還回教堂去,再為我祈禱。”
韓東文心里咯噔一下,這臺詞的意味太過明顯,郭杰克并沒有打算自己活著回去。
如此說來,他們顯然是想分兵殿后,救出同伴后以一批人留在怡紅樓死戰,等到同伴離開泗蒙國境之后就義犧牲。
“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
韓東文抬起眼睛看了看郭杰克:“為什么?”
他接過十字架握在手心里:“為什么要為了教會犧牲到這樣的地步?”
郭杰克看了看韓東文的眼睛,沉默了半晌,嘆了口氣:“這本來是一次很簡單,很常見的任務,接應入境的同伴,毀了泗蒙的工事,我不知道這任務有什么目的,更不知道教會是出自什么考量,接到任務便完成任務,這就是我的責任。”
“但我的同伴在這次任務中被俘、受傷、死亡,我想要盡自己的力量救他們,這與任務無關,這與教會無關,顧,這甚至和西亞公國都無關。”
他走上前一步,盯著韓東文的臉:“顧,我們有一樣的膚色,我不知道你有著怎樣好運的過去,但我和奧利,明珞藥坊中所有這樣流著泗蒙血液的西亞人,自從在西亞出生便只能依靠彼此,泗蒙讓給西亞五城,邊境一片混亂,我們失去了父母,更不會有朋友。”
“被教會收留前,我們吃著沾滿煤灰的發霉面包生活,為了不凍死,我們在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