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菌繭立在焦黑的血泥之中,看起來格格不入而頗為顯眼。
但戰場當中的一切都在悄然變化,就如同原本覆蓋了戰場的積雪一般,白色的霉菌逐漸滋生、蔓延,血泥與灰燼恰是這些霉菌最好的溫床。
“叵——”
一聲細微的響動,如同大雪漫天時的耳語一般讓人難以察覺,白色的菌繭之上裂開了一道細密的開痕。
接著,菌繭的表面一下子破開,裂縫出還帶著粘連的拉絲,一只白皙而纖細的手臂從繭中伸出來,推開了菌繭。
從那白色的蛋殼一般的繭當中露出來的,是雙膝跪地,看起來已經沒了反應的奧杜。一個一絲不掛的白皙少女從他身后雙臂環抱著他的肩膀,如同戀人一般掛在他的背后。
正是藥繭。
那個雙腿炸開,又被烈火焚燒成骸骨的藥繭少女,現在卻由菌絲再度蔓生重構,又好端端地抱在了奧杜的身后。
她身體表面的白色的菌絲在冬風中逐漸硬化,慢慢變得如同皮膚一般,蒼白的皮膚之下,隱約還能看到翡翠一般墨綠色的血管。
“那就是藥繭的面貌,毒液是她的骨血,純粹被公孫長正當作兵器來培育。”
江可茵在旁邊說著,韓東文聽罷,只無聲地點了點頭。
即便奧杜身上的再生仍然在發生,但他本人已經完全沒有了動靜。
西亞公國神主教會,第四騎士團團長,“節制”奧杜·塔利,終于被擒。
天已既白。
刺骨的寒風奮力地吹席著戰場的余燼,毒液燃燒的黑煙不多時便消散在了深遠的夜空,原本血池一般的戰場,現在已經滿是白色的真菌蔓延。
再過幾時,這些腐生的真菌又會在嚴寒中死去,重新化為泥土,被掩埋在皚皚的白雪中。
藥繭如同人形的枷鎖一般,死死地捆住了奧杜的動作,從她白皙皮膚下血管的流動能看出,她體內的毒液正在片刻不停地通過粘連相通的皮膚注入到奧杜的體內。
若是永生,那便一直重復死亡。
這就是公孫長正的解法。
公孫長正背著手,踱步走到奧杜與藥繭的跟前,滿意地抬手,揉了揉藥繭少女的頭發。
“很好,很好嘿嘿嘿嘿——”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術法,若是能夠加以研究,或許能夠讓藥繭更上一層樓。
這個時候,忽然一個聲音響起:
“公孫大人,機會難得,您不主動向殿下匯報嗎?”
這是誰的聲音?
韓東文一愣,只覺得這聲音在這戰場上從未聽過,卻有幾分耳熟,旋即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是啊,自己能看這畫面,全是靠江可茵的器傀,等于一個攝像頭的作用。
但攝像頭也得有人拿才對。
先前端著攝像頭的小卒顯然地位并不算高,還以為自己在向段青竹匯報,但戰況一路升級下來,那個小卒顯然是沒法活在這個戰場上的。
現在拿著這“攝像頭”的,是誰?
聲音的主人并不難猜,聲線稚嫩,卻又能隱藏在這戰場中不受波及,還讓韓東文覺得耳熟的人絕對不多。
畫面一動,柳承那如七八歲男孩一般的身形出現在了韓東文的視野當中。
“柳承。”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韓東文沒有太過驚訝,只點了點頭,開玩笑似地問:“國法司與國金司忽然如此親密了?”
“殿下哪里話,柳承大人也是為了能讓殿下多掌握戰局,才愿意出手相幫的。”
江可茵如此回答,韓東文卻也知道,這話聽聽也就罷了,真心一定有問題。
我掌握戰局,你們掌握澹臺溟,也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