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紅底金邊的絨毯鋪在了臺階上,連接著從御船邊欄到岸上的距離。
三十六級臺階,要固定得穩穩當當,不能有一絲搖晃,才能讓殿下平平穩穩地從船上行到港岸,坐進龍輦。
現在踩在這臺階上的是難得一身正裝官服的鐘禮林,深褐色的官服上用澹褐微金的線刺繡著兩翼錦雞的紋路,伴著成團的祥云,顯得莊重而繁復。
這官服上的金線并不算是僭越,而是作為直接服務于殿下的太書閣官員才有的特權。
這幾條金線,倒是連三司總司都沒辦法體驗的——雖然沒什么用就是了。
但是在泗楊之外的地方,這樣的官服足夠讓任何人都看傻眼。
鐘禮林踩在絨毯的金邊部位站定,不經意間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身后的小紅豆暫且停步。
他的腰間佩的不是太書閣傳統式樣的寬腰帶,而是留有佩劍銀環的緊身帶,在那本應該佩劍的地方,如今只插了一支玉簫而已。
這是鐘禮林原先任休部部尉時就留下的習慣,即便到了太書閣中,他也仍舊纏配這樣的緊腰帶。
「先等他們說話,隨后殿下才會下船。」
鐘禮林小聲道。
他身后的小紅豆連連點頭,牢牢將這步驟記在心里。
這一次是殿下將來訪海州的全面預演,一切自然都要按照正規的禮節進行。
海州三司的最高領導自然也應當出現在這里恭迎圣駕。
果不其然,這連接著御船與港口的階梯下方,已經站著三個身穿不同服裝的人。
「國金司歲部海州支事,劉景,恭迎殿下!」
說話的是一個有些年長的老人,國金司作為三司當中人數最少的一司,在各州并沒有駐派太多人手,只靠司中五部挑選的支事自己組建管理隊伍,完成日常的征收工作。
而原本作為國金司中堅力量、負責押送征收國綱的稅吏兵員,也早就已經隨著此前國金總司失勢入獄,轉為委派民間頂尖的鏢局來完成了。
這位支事稟候完,恭恭敬敬地后撤半步,俯身跪在了地上。
「國法司離部海、海州見海城法司中隊隊長,馬、馬明亮,恭、恭、恭迎殿下——!」
站在先前國金司支事身邊的,是一個明顯年輕許多,也緊張許多的男子。
他身上穿著的是再普通不過的國法司鎧甲——作為區區一個城內法司的中隊長,他的官銜甚至不夠專門去配禮服的。
即便如此,他顯然也十二分地重視這一次「面圣」,身上的深藍色鎧甲擦得锃亮,靴子也清洗得幾乎一塵不染。
只可惜,一個中隊長怎么會想得到自己這輩子還有面圣的機會?
別說殿下了,就是現在站在船上那個太書閣的大官,都是自己這輩子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物啊!
他當然萬分的激動,連說話都結結巴巴了起來,整個人的臉都漲紅了,動作磕磕絆絆地俯身跪下。….
鐘禮林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微微嘆了口氣。
他自然知道海州現在的情況,但一個中隊長面圣,也未免太過戲劇化了一些。
鐘禮林的視線順著二人繼續橫向望去,忽然愣住了。
代表國兵司站在那里的,是一個男兵——他的手里捧著一方大紅色的帕子,上面放著一頂黑底銀邊的紅纓頭盔。
「國兵司驚部部尉,楊楚然,恭迎殿下!」
那個男兵吼完,啪一下跪倒了地上,雙手一下子打直,將那頂頭盔舉在頭頂。
鐘禮林自然認識那頂頭盔——它的主人就是楊楚然。
楊楚然現應該人就在海州,結果人卻
來都不來,只叫人帶了頂頭盔面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