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汛。
春汛時分的渡河總是沉靜而繁忙,河上的渡船載著各處的游人從家鄉回到繁華的大城,繼續討下一年的生活。
海州是這航路中最大的下客之處。
“見海牙子的,到了!有沒有?見海牙子的!”
一條大客船上的船家伙計吆喝著、招呼著即將靠岸下船的乘客。
這樣的大港他最為喜歡,要下船的人實在太多,也基本不會有人錯過。
甲板前已經擠滿了人——乘客本應該靠港之后再到甲板上來,但如今河道平穩,船家的伙計們也沒有阻攔他們。
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幾十之多,衣著都頗為樸素。
這種夜半出發,中間停靠又少的船,也因為廉價的船費與靈活的出發時間而廣受歡迎。
“別擠!”
有人沖著幾個扛著大包一股勁往前推搡的漢子喊著。
若是往常,這樣的罵罵咧咧起不到任何作用,往往都是發生口角的雙方對罵幾句。
但今天船上有些不同,這聲別擠喊完,居然又響起了幾聲附和的聲音。
“就是,著什么急???”
“沒看見有孩子嗎?把孩子擠壞了怎么辦?”
原來是人群當中有一個孩子,約莫十歲的年紀,穿了一身簡單的衣裳,手里分明是被周圍的其他乘客塞了些水果與吃食。
小男孩的表情看起來無奈中帶著從容,話說得不多,只是禮貌地朝著周圍的大人時不時地點頭。
“叔伯,我拿不下了,這些伯伯都給了我好多的。大家自己留著享用,不必如此的?!?
小男孩展示著手里收到的投喂,又引起了周圍眾人的稱贊。
“嘿,這小孩兒還挺懂事。”
“真是稀罕啊?!?
八九歲的孩子懂事,并不算稀奇的。
日子過得苦一點的,小小年紀就自己孑然一人的也并不是特別少。
但這孩子既有著獨身一人乘船從泗楊去往海州的本事,卻又有著十分得體的談吐,看起來出身就頗為不錯。
一個出身并不貧寒的孩子,知書達理,又有這個獨自一人走出遠門的本事。
周邊的乘客從一開始猜疑這小孩會不會是某個走失的大戶人家孩子,但一路看著這孩子像個小大人一樣,也并不吵鬧,也就慢慢地在意了起來。
“小娃,在見海牙子下有沒有人接你???”
有人這么問。
客船已經走到了見海牙子前的一處回灣,這種規模的客船,需要自回灣駛出、進海之后再回頭入港。
小男孩笑了笑:“不用不用,叔伯,我自己可以……”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整個船身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周圍的人腳步都亂了幾分,幾乎要摔倒在地。
“哎哎哎?!”
人群腳下慌亂,連著包袱帶著人都摔倒了好幾個。
小孩眼神微微一動,往后稍微讓了一讓,倒下的人擦著他的身前摔在了地上,疼的哀嚎了起來。
“咋回事啊?”
“怎么了?!”
人群紛亂的聲音此起彼伏,有人從船頭的方向焦急而懊惱地大聲喊道:
“河道堵了!”
堵住河道的是一堆破舊的爛船浮木,飄在河面上,又用網子拉了起來,雖然不能直接攔住這么大的一艘船,卻足夠讓船身側傾幾分,速度也慢了下來。
“撲!”
“撲!”
回灣的岸側,忽然飛出了許多大塊的碎石砸向了客船,擊出窟窿后落入水中,激起了成片的水花。
“船!船毀了!”
客船上的驚呼聲大了起來,一片混亂的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