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如瀑,尸火遍燃。
韓東文已經記不得自己是如何離開的海州港,如何回到行宮大殿中的。
腳步很沉重,耳邊全是喧囂和嘈雜。
依稀記得是有人奔來,卻又間隔著尸堆的距離停下腳步,生怕被李宰的冷心落月誅殺。
依稀記得是國法司與國金司的官兵布成了圓陣,將自己如同盆景一般圍在了當中。
依稀記得不知過了多久,有熟悉的聲音自遠及近,呼喊著殿下,又被阻攔。
仍舊是那個聲音,在哭訴與哀求下想要沖進圓陣中卻又無果,最后整理了情緒,指揮著、呼喊著大呼小叫的異人,不懼死地向前,來到了韓東文的身邊。
他抬眼看去,那個遍地血與火的海州港已經變成了離宮富麗堂皇的大殿,面前的人影在模糊中卻并未改變過。
“小紅豆。”
韓東文覺得嗓子很渴。
“陛下。”
小紅豆答應著,韓東文條件反射地點了點頭,忽而抬起頭來。
“陛下?”
小紅豆點了點頭,韓東文抬起眼簾看著她的眼睛,仔細盯了許久。
“為何我覺得實在是太久沒有見你了。”他自嘲一般笑著,將身子往后靠了靠。
仍舊是那寬大而硬實的龍椅,龍椅,總不會太舒服的。
而這椅子又靠不到背,韓東文試了幾次,終于還是放棄了。
但忽然背后又是一陣充實,小紅豆已經將一個柔軟的蒲包塞在了椅背與他的后背當中。
他終于能舒舒服服地坐在這龍椅上。
韓東文長出了一口氣,看著小紅豆。
他想道聲謝,又覺得不必說。
他們相視了半晌,一個笑了,一個流了眼淚。
“好了,這有什么好哭的?”
韓東文笑著,貪婪地將空氣吸進自己那似乎在灰燼里埋了多年的肺里,感受著夜晚微甜的空氣。
小紅豆有些慌亂地擦了擦眼角,蚊子似地擠出一句話來:
“陛下難道就沒有想過,若是回不來了會怎么辦?”
即使她先不知道韓東文的打算,現在也已經看清了。
以自己做餌,讓江寧蘊找上楊發財,再以異人從旁協助。
以江寧蘊的本事,加上異人的幫助,確實足以拿下一個楊發財,也似乎不知道為何,更加籠絡了異人的熱心。
整個計劃雖然粗制濫造,卻也邏輯自洽,唯獨有一點讓人想不明白。
他是怎么考慮自己能不能活命的呢。
陛下既是知道楊發財并沒有驚部部尉楊楚然那么厲害,又是怎么考慮才會只帶著李宰前往海州港做靶子的?
小紅豆想不明白。
她頭一次這么希望自己想得明白,她希望陛下有萬全的、自己想不到的準備,應付這樣的局面。
可陛下似乎是沒有的。
可陛下仍舊這么去了。
“沒有想過。”韓東文誠實道。
他想個屁啊,卻陰早就偏離了他熟悉的發展,這什么神之階更是讓他如同無頭蒼蠅一般東跑西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小紅豆紅著眼睛,點了點頭。
好好,她心里想。
她忽然想朝著陛下的胳膊打一下,在心里死死背了兩遍迎春宮門典才忍住了這樣的沖動。
“現在……”
韓東文眼神失焦了片刻,又回過神來:
“現在如何了?”
大殿空曠,為何如此空曠?
“陛下休養一日后,海州各部官員明日會來上奏。”小紅豆回答。
韓東文的大腦似乎終于活絡了起來,他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