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城的風俗是白事一切從簡,段家的酒樓也不過停了兩天就又開始營業,只是曾經習慣性的坐在角落桌子上的老人不見了。老人那盤棋還擺在那,是段佟裳特意囑咐段星瀾不要收起來的,畢竟老兄弟一伙人也就只有這一個去處,到別的地方招人嫌,又沒個地方遮風擋雨的,時不時來坐坐也給酒樓添幾分人氣。
一個佝僂的老人正在遛彎,見酒樓已經開門,習慣性的踏入了酒樓,親切的喊了一句:“老哥哥……”,但是在看到那張空蕩蕩的桌子之后,再聯想到這幾天酒樓無緣無故的歇業之后也有了一個大體的猜測,神情也不由得落寞起來,一向不太喜歡這些沒事來蹭茶蹭酒老人的段星瀾破天荒的主動打了聲招呼“戚叔,坐會兒吧。”
“唉,小段,你家老爺子……”戚叔其實心里還是抱有一絲期望的,走到那張桌子邊坐下,將段佟裳的位置留了出來,“剛走,已經兩天了。”段星瀾給老人沏了一壺茶水,送到桌子旁,老人強露出笑意點了點頭,接過茶水,段星瀾掃過父親喜歡坐的已經空蕩蕩的位置,鼻子也不由得一酸。
在那椅子腿上還有段佟裳磕煙斗留下的凹痕,左側的扶手因為老人多年來習慣性的摩挲已經包漿,椅背因為年齡越來越大,體力不支,常常依靠著椅背休息,也讓椅背已經有些變形,越看越是心酸,仿佛老父親的音容笑貌尚在眼前,這一刻段星瀾才明白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這么快呀。”戚叔輕輕的呢喃著,在段佟裳喜歡用的那罐棋子翻找著什么,翻找了半天,最終取出了一枚被磨去了小半的棋子,那是曾經段佟裳下棋最大的底氣,握在手里就心安,“老哥哥呀,你怎么走的這么早啊?等等哥幾個,多少也在黃泉路上做個伴呀。”幾個熟識的老人中段佟裳年紀是最大的,但是身體也是最好的,走的的確讓人猝不及防。
“戚叔,我爹交代過了,以后你們來只管照常來,好為我這小店增增人氣。”段星瀾替老人斟上了一杯茶放在面前,茶壺順手放到了一側,“小段啊,那我們這群老頭子就厚著臉皮叨擾了。”戚叔伸手拍了拍段星瀾的手臂,臉上的落寞神色也不再掩飾,輕輕嘆了一口氣,緩緩倚在椅背上,看著正對著的段星瀾的位置怔怔出神。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更遑論白頭媼,茍僂翁,已是風燭殘年歲,弱不禁風苦相隨。昨日生,今日死,一夢少一夢,新陽愿見誰?
“走了,走了,別送了。”咫尺城今天的天氣不算好,老人起的早,并未注意天色陰沉,直到天上忽然開始稀稀拉拉的下起雨來,也沒有等到其他的幾個老伙計,將茶水飲盡,起身離開時,已是瓢潑大雨,段星瀾正在算賬,抬頭時老人單薄的身影已經踏入雨中,抓起一把傘追出門外,卻被老人擺了擺手攔住,老人只是接過了他的傘,便將他趕了回去。
段星瀾揪心的看著老人在雨中踉蹌的身影,緩慢堅定的模糊進雨里,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像是看到自己的父親。老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了好一段時間,但是段星瀾還是站在店門口久久的張望,似乎雨中會走回一個熟悉的白發老人,喊著他的乳名,一邊罵罵咧咧的吐槽這鬼天氣,一邊催促他燙一壺黃酒驅寒。
等了許久,段星瀾搖了搖頭,像是從夢中醒來,擦了擦眼角,不知道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剛要轉身回到柜臺,就聽到雨中兩個模糊的腳步聲漸漸清晰,回過頭時看到了一張漂亮的有些過分的臉朝他微笑,這張臉他記憶頗深,正是當時與自己父親相談甚歡的于大家,至于他身后跟著的撐傘之人,被段星瀾誤以為是于星朗的奴仆,直到傘下之人探出頭,赫然咫尺城私塾的劉先生。
“于先生,劉先生,不知道二位有何貴干?家父剛剛仙逝,如果想要敘舊,怕是沒機會了。”段星瀾側身將二人讓進屋內,于星朗點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