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眼感受著微涼的刀鋒劃過自己的臉頰和鬢角,梁拂衣許久未曾如此放松了,老人年紀雖大,但是手卻出奇的穩,這是端著這碗飯數十年的結果。“老人家,如果這是你活在人世的最后兩天,你還有什么想做的嘛?”梁拂衣的這個問題腦回路極為清奇,老人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反倒認真的思索起梁拂衣的問題。
“還能怎么樣?活到我這個年紀,其實就已經把余生的每天當成最后一天過了,如果說真的有什么放不下的,大概就是某個苦等了一輩子的老姑娘,我這個窮剃頭匠攢了一輩子贖金,卻也不夠為她贖身,到老來又是一場空。”老人為梁拂衣修面的刀鋒依舊舞動的飛快,沒有一絲參差,到了他這個年紀,眼睛早已昏花,手里的活計全靠幾十年來攢下的經驗。
“難道你不想再瀟灑一回?”老人的聲音如同一壇老酒,平靜中又透著幾分醇厚,山上人活的歷來比山下人更久,但是比起山下人的經歷少了太多太多,一輩子興許只有百余年的倉促,但是真正沉淀下來的,卻是切身經歷過的酸甜苦辣,梁拂衣仰著頭閉著眼,輕聲問道。
“瀟灑?呵呵呵,年輕人,你真會開玩笑,這么大一把年紀了,什么事沒有看開?這些雜七雜八的,也就你們這些年輕人會惦記吧!”老人修凈了梁拂衣臉上的最后一根胡茬,粗糙開裂的手在梁拂衣臉上拂過,確定了自己沒有遺漏,取下一邊架子上擺放的毛巾,用爐子上一直溫熱的水浸濕,擰干后輕輕敷在了梁拂衣的臉上。
“萬一呢!”梁拂衣用毛巾擦了擦臉,依舊不死心的問道,“不了,我呀,在余下的日子里,只要粗茶淡飯管飽就好了。”老人接過梁拂衣遞來的毛巾,放進一邊的水盆中洗干凈,擰干后理開,再次放在那個同樣搖搖欲墜的毛巾架上,老人瞇著眼打量這個毛巾架,思索著這是多少年前請魯木匠幫忙做的,總感覺這個毛巾架好像偷工減料了。
梁拂衣將毛巾遞給老人之后并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倚著椅子悠哉悠哉的曬起太陽來,“咋啦?小伙子,就這么喜歡我這老伙計?不想走了?”老人回過身發現梁拂衣還沒走,只是笑瞇瞇的打趣到,自顧自的又坐回了自己的矮馬扎,陪著梁拂衣一起曬起太陽。
“著什么急?你現在又沒有生意,讓我休息一會兒唄!好多年沒有這么愜意了。”梁拂衣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雖然已經是深秋時節,但是碰上一個晴朗無風的好天氣,在外面打個盹也是極為舒服的,“好多年?多少年?老漢我都快八十歲了,都很少提好多年這個詞。”老人像是老朋友一樣調侃著梁拂衣,窩在墻角,輕聲吟道,“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嚯,感情還是個讀書人?”梁拂衣也學著老人的語氣,調侃著老人,“什么狗屁讀書人?不過是被我家老頭子逼著念了幾年私塾而已,剃了一輩子頭,已經忘的差不多咯。”老人自嘲的笑了笑,目光看向低矮屋舍沒遮住的天空,向著無盡的遠方不斷蔓延,這時的他眼睛炯炯有神,仿佛看到了什么。
“想什么呢?哪家的姑娘能讓你想得那么出神?”梁拂衣扭頭看去,老人明明在微笑,眼角卻有淚水滑落,“去你的,哪有什么姑娘了,真有的話,現在也應該是老太太了。”老人嫌棄的瞪了梁拂衣一眼,仿佛在埋怨他打斷了自己的思緒,“就算現在是老太太了,不也是你惦記的人嘛?想就去找她呀。”
“可是我怕她恨我,給了她希望之后又讓她陷入了更深的絕望,等了一輩子……還是算了。”老人猶豫再三,還是壓下來心里的悸動,可惜心弦撩撥起,非是意難平,像是被梁拂衣勾起了心里某個沉寂多年的念頭,“小子,我想反悔了,可以嘛?”老人神色嚴肅莊重的問道。
“你反悔關我什么事?”梁拂衣笑瞇瞇的反問道,“雖然我沒見過山上的神仙,但是我感覺你很像,如果我后悔了剛才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