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
席勝有點擔心,老母沉默片刻:“扶我去別家問問。”
來到鄰近一戶人家,四十許的婦人開口就罵:“你個小野種,還想蠱惑我家孩子,陪你一起去送死。”
付思笑容不改,老母開口:“蘇家的,你家男人不是報名去剿匪嗎?前天你還同我講過。”
“大娘,計劃趕不上變化嘛,況且……”
婦人惡狠狠盯了付思一眼,望向老嫗,面上難堪之余,又有不屑之意。
老母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囁嚅道:“再扶我去別處。”
一路走來,挨家挨戶的進,問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鞋底沾了厚厚一層泥,鞋背染了重重一層灰。
老母的身子越發佝僂了,獨目也更顯渾濁,得到的答復大同小異,唏噓、怯怯、難堪、羞恥、不屑。
“黑云匪太可怕了,都知道咱們的底細,哪里還敢反抗呀。”
“只期盼以后一年剿匪一次,省吃儉用,還能拿點錢財出來,能喝上稀粥就求爺爺告奶奶啰。”
“小英雄他們也真是的,脾氣咋就這么倔呢,都怨黑云匪喪盡天良,大家都不怪他們的。”
“這么大點娃兒,偏生不聽勸,急著上山送死,真是,一點必要都沒有。”
日上中天,席勝都覺雙腿乏累,老娘哪怕受他攙扶,想必也是累極:“娘,咱們也去勸勸小英雄他們。”
付思也道:“是啊,大娘,先去吃點東西吧,小英雄他是吐口唾沫是個釘,說是等到傍晚,一定就是傍晚,咱們先恢復一下體力,說什么也要攔住他們。”
老嫗充耳不聞,枯瘦老軀輕顫,樹皮般的臉上,那縮成一條縫的獨眼,泛著水光。
“孩啊,大伙,大伙是怎么了?”
席勝心弦劇震,縱然那已經成了一團棉花,仍是傳出嗡嗡的響動,像是有一雙手在撥弄。
付思笑道:“怕了唄。”
老嫗哆嗦著嘴唇:“那為什么,為什么小英雄他們還要去,他們不怕嗎?”
兩人面面相覷,是啊,為什么呢?
李無眠四人,不論和何種角度去看,都不像是凡夫俗子,有著大好的前程。
如果集合眾人之力覆滅黑云,可以說是為了名利,然如今人心喪盡,獨木難支,為何還要執迷不悟。
付思想了想,笑嘻嘻道:“聽去客棧喝酒的兵說,是為了人間公道。”
老嫗淚水撲簌落下:“人間,還有公道在嗎?”
若是有公道,石門百姓緣何受到欺壓;
若是有公道,竹河莽山怎會被滅;
若是有公道,怎么都怕了呢?
席勝頓時慌了手腳,老母一只眼睛已然哭瞎,再哭就沒有光明可言。“娘,你別哭,孩兒絕不會去的。”
老母擦掉淚水:“娘不哭,只是有些累了,孩啊,你去抓兩副藥來熬給娘喝。”
席勝又驚又喜,之前打翻湯碗,還叮囑他買藥一概不喝,此時卻回心轉意:“阿思,你照看下我娘。”
老嫗道:“不遠,娘還走得動路,就是肚子有點餓,麻煩去買只燒雞來。”
付思若有所思:“大娘,你要吃燒雞?”
老嫗和藹笑道:“買兩只,一上午沒吃飯,肚子餓得慌。”
席勝買好了藥,路上見人朝鎮門口聚集,他按捺住跟隨而去的沖動,往家里趕去。
得先讓娘喝了藥,再吃點東西。
他卻是沒想到,娘不僅愿意喝藥,還開口要吃燒雞。
看來病情是好轉了一些,和早上付思說的一樣,確實是健朗了。
想到這里,即便心已經變成了棉花,也涌上了高興的情緒。
抬頭望了眼天色,很快收回目光,不僅是烈陽的灼熱。陰溝里的老鼠總是望天,可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