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紛亂隨海波遠去,南方的繁華近在眼前。
上海,是這個時代,這片土地上最繁榮的城市——當然,也是最混亂、最光怪陸離的城市。
洋人、租界、幫派、大煙、工廠、學校、電報局......一切新的和舊的,好的和壞的,在這里交織、碰撞,形成最鮮艷的色彩。
上海,是這個時代、這片土地的最前沿。
因為它的光怪陸離,所以冠名之以魔都之名。
如果說京師是九成舊一成新,那么上海便已有六成新。
陸恒等人下了船,只在上海呆了一天,便已深深的感受到了這座城市與京師的大不同。
這就像一個巨大的染缸,里面五顏六色,色彩繽紛。仿佛一條臭水溝,但又像是一鍋美味的佳肴。
極其矛盾的東西醞釀在里面。
不過陸恒沒有時間做太多的切身體會。上海不是他的目的地。
稍作停留,陸恒一行便離開上海,往贛西而去。林黑兒留在了這里。對林黑兒來說,上海給她的新鮮感無比強烈,與天津和京師有極大的不同。她第一時間覺得,陸恒說的那些,可能真的沒錯。
如果世道有什么可以變化的,上海一定是最早醞釀變化的地方之一。
陸恒挺贊同她留在上海——他此去贛西,是有自己的事要做,認門歸宗,與女人們團聚,短時間內以安穩為主。
林黑兒跟著他,絕無所得。留在上海,或許這座城市,會給予這位紅燈照的領袖,產生一些不一樣的變化。
本打算買幾匹馬,可馬在上海不大好買;自行車也是有的,但這種被人們稱之為洋馬兒的交通工具,大抵可能不大實用——去贛西,離開了長三角,沿途多山、路況恐怕不大好,洋馬兒再厲害,也跑不起來。
先是到了蘇杭。
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在詩文里,這地方是極好的。有極具江南特色的園林,有西湖,有斷橋。
可更多的,還是蕓蕓碌碌的百姓。
蘇杭是江南最大的織造區。從明朝開始,這地方就是織造業的中心。當初可沒少從東瀛和西洋人手中賺銀子!
金陵白家在蘇州有貨棧,喚作白山堂。
當初見白雄起的時候,稍微沾過幾句。
陸恒沒有在蘇杭停留。
倒是路過時瞧見一些蘇州園林,頗為雅致幽靜,覺著如果能入手一座,住進去那也不錯。不過也就這么一個念頭而已。
過了杭州,西南行至金華,再往西,經過衢州、信州、鷹潭、撫州,目的地便遙遙在望了。
陸恒的師門,魏合意老道曾經修行之處,就在閣皂山中。過了撫州,西二百余里就是閣皂山。
魏合意這一脈,屬閣皂派,但并非主宗,是隱脈。與閣皂山上的主宗并不在同一個地方,隔著好幾座山頭,是個無名的道觀。
山下有一座小鎮,喚作皂山鎮,與主宗附近的閣山鎮只差一個字。
陸恒抵達皂山鎮時,距離他從上海出發,已過了一個月。已是到了二月末馬上三月。
這腳程不算快——主要是馬三他們拖延了陸恒的腳程,要是他自己個兒,便山路再難走,也最多就幾天。
皂山鎮不大,一條街從這頭一眼看到那頭。大抵也就幾百戶人家。
所以不需要怎么找,攔著個行人,稍問一句,立刻知道宮蘭住哪兒。
在鎮子靠山的一頭,不大不小一個院子。
陸恒走到門邊,便聽到里面嘰嘰喳喳的鶯鶯燕燕之聲。挺熟悉,是京城家里的那幾個丫鬟的聲音。
敲門,開門的是石頭。
見著是陸恒,石頭露出驚喜之色:“東家!”
一聲大吼,屋里全驚動了。就見九兒和黃春兒帶著幾個丫鬟,飛也似的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