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陸宅,說來已有好多年前不曾見一眼。
那年戊戌,譚復生等人變法失敗不久,陸恒從東北來。老李和朱大錘先一步到京師,這里買下了這宅子。
算算買了差不多十個年頭,陸恒住了不到兩年,到現在已是八年開外了。
宅子看起來老舊了許多,但干凈整潔如故。院子里的那株不知名的樹,比起多年前大了不少。
而今五月,枝葉茂密,已亭亭如蓋。
這些年,宅子一直是老李看著的。再加上一個巧兒,也就是冷清秋。
倒是多出來的中年婦女,唯唯諾諾樣子,她是巧兒——冷清秋的生母。
屋子里各自落座,巧兒母親忙里忙外端茶遞水。宮家的幾個女性便也去幫忙。
巧兒此時乖巧站在老李身后,望著那坐在主位上的陸恒,眼神恍惚,想起了小時候的日子。
那時她才十來歲模樣,陸恒也是這樣子,每每有事與人交談,就這么坐著,大馬金刀如故。
她現在叫冷清秋。
原本她竟不是老李的親孫女,而是老李在逃難的途中,撿到的。她小時候與父母失聯,幸而遇到了老李。
前兩年,她逢著了找了她好多年的母親,由此相認。
這事,陸恒知道。打電報的時候,老李說過。
至于她爹,早是沒了。前些年兵荒馬亂、饑荒天災,她母親說是遇著打劫的,為了保護她母親,而被殺死。
她現在既是李巧兒,也是冷清秋,承載了兩個姓氏。
當初陸恒讓她去進學,如今都進到京師大學堂去了。標準的新青年,無論知識還是穿著打扮。
這姑娘在外面,一副冷清的生人勿進模樣。在家里,還是像小時候那般跳脫。
陸恒正與宮羽田說話:“早先袁宮保派人到贛西,在我左近徘徊,我便知他心意;初五與洋人做過一場,回程路上,這廝暗藏了上千伏兵,想要殺了我?!?
宮羽田點了點頭:“若梅打電報說過。”
陸恒道:“他是與我擺明了車馬?!?
說:“當初我便十分不喜他,只是當初心態與現在不一樣,瞻前顧后,放過他一馬。說實話,一直有些縈繞于心。這次他既然來招惹我,正好一并跟他算了總賬?!?
正說話間,丁連山來了。
丁連山之前在外圍,沒大看清楚怎么回事。等聽到議論紛紛說千鈞先生如何如何,知道了結果,這才忙不迭趕過來。
見面,自是一片歡喜。
便接著之前的話茬,陸恒說:“他搞出個北洋系,架空清廷掌握權柄,知我在港島保了中山先生一回,心中既憂且慮,大抵還有洋人的因素在其中,這才與我撕破臉皮。我自然不慣著他。”
旁邊冷清秋忍不住插了句嘴巴:“袁宮保與洋人勾結,坊間傳聞,他為了得到洋人的支持,暗中賣國。聽說革命派的志士已經盯上他了。”
陸恒笑道:“其實都是上不得臺面的。搞暗殺么...行刺,便我自己行刺慈溪,主要是也為了報仇。無論袁宮保,還是革命派,若真有心為這片土地做些什么,搞暗殺不如好好搞民生,玩行刺不如好好做軍隊?!?
他笑道:“從未有聞說,以暗殺而得天下的?!?
宮羽田深以為然:“此誠至理。”
丁連山也道:“我行走暗處多年,對此是深有體會?!?
他道:“胡子聯盟里面,一個個兇的很。當初搖身一晃成了官軍,為了爭權奪利,也互相暗殺。最后怎么樣?落到了姓張的手里!姓張的可沒暗殺過誰,這廝開口義氣,閉口大家,手段行事是胡子里面最講規矩的,所以他才得了東北。”
“那些兇狠的,把暗殺當飯吃的,現在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