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 乖巧懂事的繪繪子默不作聲地躺在滿是氯味的床鋪上,心不在焉地聽著電視機里穿傳出來的滋滋聲響。 沒人和她聊天說話,薩卡茲也只能百般無奈地望著那熟悉至極的白色天花板,看著夕陽的紫色日光如顏料一般七零八落地粉刷其上,又若墜入池塘里的一兩滴墨汁兒,在碧波蕩漾的平靜水面上浸染開來。 即使是醫(yī)院里那簡陋的不能在簡陋的病房,對于曾經(jīng)居住在修女學校的繪繪子來說,也是豪華別墅一般的存在。 她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永無止境的夢——一場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不知道從哪兒說起的夢。 只是放眼過去,轉(zhuǎn)過頭來,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過很長很長的一段路了。 繪繪子記得很多,她記得在修女學院和圣伊麗莎白號上陪伴過她的,每一個人的一顰一笑;記得在近衛(wèi)局經(jīng)歷過的每一次出生入死,每一次化險為夷;甚至連辦公室的每一臺機器,每一個角落,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但繪繪子又忘掉了很多。 忘掉了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奢華生活,忘掉了自己以前說過的某些豪言壯語。 她像是被命運和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堅石利器,只求在波瀾起伏的悲慘生活中茍且偷生,自求多福。 “年光何太急,倏忽又青春。” “鶯花潛運老,榮樂漸成塵。” 薩卡茲偏過頭去,目光呆滯地看著窗外那副落暉蕩漾,鳥禽歸家的蒼茫暮色,不覺得睡眼惺忪,困意朦朧。上下眼皮不由自主地打著冷顫,就連意識也在微涼清風的吹拂下漸漸消散。 不一會兒,精神了一天的繪繪子就在晚霞的陪伴之下慢慢睡去。 而當她再度睜開雙眼時,卻猛地發(fā)覺,自己又穿上了那套一塵不染的修女套服,白色的布手套上,掛著的是留給主人家的木便當盒兒。 薩卡茲下意識地環(huán)視起四周,而在看見周遭那一片又一片望不著邊兒的綠茵草地時,她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就處在倫蒂尼姆野外的某一片無名綠野上。 新鮮濕潤的空氣是如此的沁人心脾,與龍門那充斥著油膜和灰塵的骯臟氣息簡直判若兩物。 連面起伏的白云像是貴族小姐們新年時頭戴的天鵝絨禮帽,遮蓋住本就綠意盎然的高大山峰。在這片沒有高樓大廈,沒有車水馬龍的人間凈土上,滿是蟲兒們那悅耳動聽的放聲歌唱,還有萬物復(fù)蘇時的鳥語花香。 繪繪子被眼前的迷人景色深深地吸引住了,她并不想回到維多利亞,回到北倫蒂尼姆的修女學校,回到那段只求生存,不求其他是悲慘記憶里。但在她腦海深處的某些印象當中,闊達開朗的自然景觀又是如此的令人心曠神怡。 “呼——哈哈——。” 薩卡茲突然釋懷地笑,她閉上眼,深呼吸,雙開雙臂,沉溺在這片只屬于她自己的“無名綠野”之中,體驗著她生命之中為數(shù)不多的寧靜與安逸。 “回來!你給我回來!”熟悉的叫罵聲在身后響起,“你這吃里扒外的(維多利亞臟話),今晚上別想站著回到學校!” 就連好不容易得來的片刻安寧,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咆哮聲撕扯得面目全非,支離破碎。 繪繪子下意識地轉(zhuǎn)過頭去,卻看見了平日里那位身材臃腫不堪,滿臉贅肉的修女老師。她像是一只看見了獵物的紅眼獵犬,大口地喘著粗氣,漲紅了臉,步步緊逼著朝自己撲騰而來。 薩卡茲下意識地丟掉手中的便當,馬不停蹄地向后方跑去,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又為什么要如此狼狽地逃跑,她只知道,如果自己不撒開腿跑起來,要是被這蠻不講理的老修女逮住了的話,肯定是免不了一陣拳打腳踢的。 “哐當當——” 木便當盒由半空中跌落,盒子里的精美食物也一樣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