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 什么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圣伊麗莎白研究所給了繪繪子最為清晰的解釋。 在這艘全封閉式結構的高速戰艦里,只要你換上了那身印有藍白條紋的“病服”、“睡衣”,你便會成為“白大褂”們解剖臺上的小白鼠,在軍警的打罵和催趕之下,進到這間連外部墻壁上都鋪滿了花花草草的,所謂的“澡堂子”里。 你以為是長官們良心發現,允許你們在“澡堂”里痛痛快快地沖上一次澡。 “哪怕是冷水澡也好啊!”——你會這樣去想。因為你一直居住在人均占地不到三平方米的宿舍里,又在骯臟不堪,一片混亂的工廠區無休無止地做著令人發指的體力活兒,你每天只能得到三百毫升的水,這些難能可貴的水連嘴巴和喉嚨都潤不了,哪還夠洗澡呢? 你已經太久沒洗刷過身上的污穢和灰塵了,你也曾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目睹了無數的死亡:有些人過勞而死,而有些和你一起被修女學校拐騙進來的學生,則因為干不了那些相當沉重的體力活兒而被軍警活活打死。你撐過了那些最為難熬的日子,而這一次的集體淋浴,或許就是對你勤奮工作的最好獎賞吧。 你赤果著身體,和格雷雅莉安站在一起,在一片漆黑與人們的竊竊私語中,緊張而又不安地等待著頭頂的花灑迸射出沁人心脾的陣陣水花。 你幻想著如何用這些水滴仔細地清洗自己的身軀,洗滌掉臉上的那些灰塵和黑斑;幻想著清流的質感,還有那種水流接觸到皮膚,產生的清爽透涼的感覺。 “嘩——” 只聽到一聲巨響,一束燦白色的燈光從天花板上猛地照了下來,你知道,那是天窗打開的聲音。 你正覺得奇怪?為什么打開的是天窗,而不是花灑? 下一秒,綠色的源石粉塵便從天而降,它們先是全全掩蓋住了你的頭發,隨后是你果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 源石粉塵灼燒著你身上的一切:先是頭發,然后是皮膚,最后是吸入了粉塵的內部器官,那種慘絕人寰的痛苦折磨逼得你慘叫起來,和你一樣痛苦尖叫的還有格雷雅莉安,沒有被累死的其他修女學生,還有一些你壓根兒就沒有見過的陌生人。殘存的意識使你能夠聽見一些尖銳無比的噪音,像是以前在修女學校時,班長用粉筆尖摩擦黑板的聲音,漸漸的,這種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最終又慢慢停歇了下來,像是夏天的蟬鳴,尖銳、刺耳卻又曇花一現。 不過頭腦伶俐的你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夏日時分的蟬鳴,而是受害者用指甲抓撓墻壁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座“澡堂”里的生命氣息正被源石粉塵的惡臭氣味兒逐步代替。 在這里,死亡只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 此時此刻你才明白,原來,“圣伊麗莎白”就是一處最令人窒息而又絕望的煉獄。 不過,最為諷刺的是,你所身處的這間源石毒氣室,便是煉獄之中最為接近“天堂”的地方。 你忍受著常人難以想象到的痛苦,用盡全力地尖嘯著,試圖用這種方式來緩解那種無以言喻的炙熱感和刺痛感。你感覺自己的皮膚像是被數以萬計的尖刺反復鉆刻,鼻腔和呼吸道里則有無數團火焰在熊熊燃燒。 到了最后,你連尖叫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在腦海里不斷念叨著一句話。 那句話是你剛剛進入“圣伊麗莎白”時,在工作區大門的牌匾上看見的。 而就在那塊裂痕無數的木板上,用萊塔利亞語寫著這么一句話—— “勞動,創造自由。” “勞動創造自由!” “勞動創造自由!!” “勞動創造自由!!!!” 你像瘋了一樣念叨著,思考著自己接受如此懲罰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