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出了闕門,菖蒲才敢開言:“女郎今日,為、為何……”
姜佛桑轉(zhuǎn)過臉,笑眼看她:“今日為何帶你而不帶皎杏?”
菖蒲遲疑著點了點頭。
其實她真正想問的遠不止這個。
女郎進長秋宮時是以七娘子的身份,她隱約猜到了什么。
姜佛桑也證實了她的猜測:“沒錯,菖蒲,不久我就要嫁去崇州了。”
菖蒲瞪大眼:“駱夫人怎能如此?!”
姜佛桑示意她小聲的同時,伸出雙手給她看,十指削蔥根一般,修長光潔。
“十根指頭尚有長短,何況我這根還沒有長在叔母手上。”
既不連心,是甘是苦又有什么相干。
菖蒲心急如焚,壓低聲道:“駱夫人最會拿好話哄騙人,女郎素來又疼七娘子,但疼也不是這么個疼法兒!奴婢聽聞北邊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您哪吃得了那個苦頭?咱們回去再同駱夫人說說……”
她不知內(nèi)里復雜,只以為是駱氏逼迫,又或是姜佛桑心疼堂妹而主動替嫁。
姜佛桑搖頭:“事到如今,去不去已不由叔母說了算。我說了亦不算。”
“這、這可如何是好?”
菖蒲如熱鍋上的螞蟻,無奈她笨口拙舌,別說出主意,連句安慰都不會說。
若是皎杏在就好了,菖蒲心想。
“我且問你。”姜佛桑依著憑幾,托腮看她,“我去崇州已成定局,你可愿跟著我走?”
菖蒲毫不猶豫:“女郎去哪,奴婢就去哪!”
姜佛桑笑,心情復雜:“傻丫頭,被人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呢。可知你今日跟我入了宮城,便是想不去也不成了。”
菖蒲不明白。
姜佛桑也沒細說,只叮囑她此事勿要跟任何人提起。
“連皎杏姐姐也不能?”
“不能。”
菖蒲滿眼愕然。
近來她常感受寵若驚,因為女君也開始像倚重皎杏那樣倚重自己了。
她有時甚至覺得,女君吩咐她做的事,遠比吩咐皎杏做的事還要重要。
譬如永寧寺那日,再譬如今日。
但是她想不通,為什么呢?
細想想,她也沒立什么功。
若說皎杏犯了錯吧,也不像。女君對她一如往昔,走哪也都帶著她。
“那……”菖蒲多此一問,“皎杏跟咱們?nèi)幔俊?
姜佛桑搖頭,神情轉(zhuǎn)淡:“她自有她的去處。”
駱氏在院中等候多時,見她回來,忙將人拉進內(nèi)室。
“如何了?”
姜佛桑拂開她的手,慢條斯理跪坐在茵席之上,兀自倒茶品茗。
一盞茶盡,方才抬眼:“叔母很急?”
駱氏焉能不急!她深怕再有變故發(fā)生,未免夜長夢多,直恨不得明日就把姜佛桑嫁走。
“殿下可有囑托?”
姜佛桑神色淡淡:“叔母若有閑心,盡快籌備起來便是,吉日就定在下月初。”
駱氏猛一拊掌,這便是板上釘釘了呀!
禁不住喜上眉梢:“好好好,叔母定然好生籌備,保管你那日風光大嫁!”
姜佛桑微哂:“已經(jīng)嫁過一次,叔母還覺新鮮?”
駱氏訕訕:“那次不算,那次不算。”
現(xiàn)而今姜佛桑就是她和佛茵的救命草,自然得捧著敬著。哪怕唾面自干呢?駱氏自有一番能屈能伸的功夫。
“你先歇著,叔母這就……”
“叔母別急。”姜佛桑擱下茶盞,沖駱氏微微一笑。
駱氏起身一半,重又跪坐回去。脊梁骨漫上一層寒意,本能覺得沒好事。
“這次遠去崇州,不比先前入許氏,叔母也該把祖親留給我的東西交還給我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