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融昨日趕在城門關閉前離城,到達大豐園時天已黑透,必然是不及趕回的了。好在走之前女君有過交代,是以天還未亮就帶齊人馬早早等在了東郊,好與女君匯合。
良爍親選了八名隨嫁部曲,他自己也來了。九人騎行,春融與英師父乘車。
見對面馭者位上坐的是蕭元度,良爍微微一愣,翻身下馬行禮,“見過五公子。”
蕭元度手搭在膝上,晃著鞭子,目光自他身后的八名部曲身上掃過,并不見那姓馮的,略一挑眉,心道姜女還挺謹慎。
“夫主稍待,妾去去就來。”
姜佛桑下了馬車,額頭和后背還隱隱作痛,仍可以做到波瀾不興的與他虛與委蛇。
明明心里恨的要死,還要維持所謂的貴女風度,蕭元度嗤之以鼻的同時,突然發現了新的樂子。
哼笑一聲:“無妨。”
姜佛桑也不看他,徑自走向良爍,兩人到一旁說話。
“該交代的都已寫在信中,乳兄何必跑這一趟?”
“女君遠行,該當相送。縑娘也要來的,天太冷,她身子又不好,我就給攔下了。”
姜佛桑點頭,“我走后,莊園諸務你可權宜行事。待雪停天暖,一應計劃按部就班施行即可,萬不能耽擱。也需謹記,不可苛待那些仆從工匠。如遇不決之事,譴人快馬至巫雄報予我知曉。”
“是。”
眼看蕭元度已經等得不耐煩,姜佛桑道:“乳兄且回吧。”
“女君千萬當心。”
良爍騎在馬上,目送車隊走出很遠,直到消失。
巫雄是九原郡下轄的一個縣,而九原郡已是豳州的邊郡,與東北方的蘄州毗連,路途之遠可想而知。
若是晴日,快馬日行也要三日才能趕至;換成一般的馬匹,曉行夜宿則需六七日;現下雪擁于途,行路艱難,還不知要走到何時。
馬車坐久了也難受,逢著風小時推開窗,一片白雪覆蓋的曠野,除此之外別無他見。
菖蒲慨嘆:“這哪是磨礪,簡直是流放。”
止流放五公子也就罷了,偏把女君牽連在內。
說起五公子,菖蒲有些納悶:“五公子今日倒是消停。”
就因一句“嫁狗隨狗”,蕭元度借睚眥而行小人行徑,把臨行那出鬧劇重復了好幾回。好在他止駕了半日的車耐性就告罄,將位置還給了馭者。
不過他騎馬也不消停,明知姜佛桑怕寒,冷不丁就帶著一身的寒氣鉆進車廂。幾次三番,炭盆煨出的那點暖意散得一干二凈。
想起蕭元度這一路所為,姜佛桑真覺得還不如讓他被逐出家門。
然徒怨無用,已經無可更改的事,只能往好處想——其實去巫雄也不錯,蕭家并不如她曾認為的那么簡單,恩怨糾葛、權爭利斗,看樣子是一個不少。
若有的選,其實她并不想趟進這潭渾水里,只可惜,她似乎沒得選擇。
明眼人都知道甘姬只是個開端,幕后之人一日未揪出,蕭府于她就是個龍潭虎穴。與其泥淖里花時間纏斗,不若暫時抽身離開。
她心里也清楚,對方必不會因為他們的遠離而停手,甚或巫雄也會因為他們的到來而成為新的龍潭虎穴……左右是不肯罷休,那樣也好,給蛇出洞的機會,總比它永遠縮在洞里強。
正想得入迷,車晃了一下。
以為又是蕭元度,菖蒲下意識要站起替女君擋風。
結果上來的是春融,剛從英師父那輛車過來。英師父少言,又被自己拽去巫雄,怕她一人乘車煩悶,春融就兩下跑。
“女君,雪停了,外面好大的日頭。”
“雪停了?”菖蒲說著,將窗牖開了一道縫,果然,外面風停雪住、太陽高懸。“女君,真得放晴了!”
說著將窗子微微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