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桑季,農婦們晨起便開始忙碌。選繭、剝繭、煮繭、繅絲,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姜佛桑雖說了每家的絲都要,卻也給訂立了相應的標準。
譬如選繭這一步,爛繭、霉繭、蠶繭,全要剔除,還必須得是繭形圓滑端正的單繭,這樣繅絲時絲緒才不會亂。
兩只蠶共結的雙宮繭或由四五只蠶一起結的同宮繭,繅出的絲粗且易斷,則必須挑出。卻也不是棄之不用,還可用來制絲綿。
和其他村一樣,姜佛桑在靈水村也安排了一個代理人,即昨日帶菖蒲抄近道上山的那家主人,胡女進。
胡女進父母雙亡,也無弟兄,一介孤女,靠吃百家飯長大,人精明也能干,又肯回饋鄉鄰。不過也正因如此,一直攢不下錢來,貪吏橫行那幾年更是左貼右補,至于她自己,住破院爛房也沒甚所謂。
姜佛桑甚喜歡她的爽朗與仁義,把事情交給她很是放心。
也多虧著她,菖蒲和馭者在山上的一夜安然渡過。
雨停后,一行人回到村里,那時天才蒙蒙亮。
菖蒲已從休屠處得知了女君平安的消息,及至見了人才真正寬心。她緊張了一夜,未休息好,便去了對門胡女進那里補眠。
姜佛桑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早早起了,幫老丈一家打下手。
阿婆百般不肯讓她沾手,誰知大兒婦吳香女胳膊肘往外拐,直接將蠶盤端來,兩人一起剝起了繭。這也是繅絲前的最后一步。
這些繭都是擇選過的,繭形、繭色皆無問題,只需將蠶繭表層不適于織作的松亂繭衣剝掉即可。
剝下來的繭衣、蛹襯以及繅制后殘留的廢絲斷繭,也同先前被淘汰掉的雙宮繭與同宮繭一樣,皆可用來作絲棉和絹紡原料。
她們倆剝的差不多了,阿婆便吩咐大孫女往灶底填柴。
姜佛桑細觀阿婆舉動,見她把剝好的蠶繭放進釜中,倒入事先燒好的開水加熱,當水再次沸騰時,用一根細長的木簽劃撥水面,而后將絲頭提在手中,用竹枝穿好,掛在送絲竿上,再將絲頭接到繅車上面進行抽絲……
南地通用的也是這種把繭鍋放在灶上隨煮隨抽的熱釜繅絲法。
其實還有個冷盆繅絲法——將繭放在熱水中煮沸后停頓片刻,而后移入熱釜旁邊水溫較低的“冷盆”中再行抽絲。
兩者的區別在于,熱釜繅絲法繅絲效率高,繅出的絲稱為火絲;而冷盆繅絲法繅出的絲質量好,被稱為水絲。一般上好的繭繅水絲,次等的繭繅火絲。
大豐園內就有蠶桑園,姜佛桑已吩咐下去全部繅水絲,火絲則從外面采買。
并非外面就繅不出水絲,而是對一般農家而言,一個人勞作整日,勉強也就只能得到三十兩左右的火絲,換作水絲則更少。在供銷不穩定的情況下,繅水絲太不上算,輕易無人敢冒險。
這個不急,只需一次成功的合作,待蠶戶們有了信心,來年自會有人愿意嘗試價格更高的水絲。
第一批絲剛繅完,男人們也從地里回來了。
昨日大雨,田里積水嚴重,里吏一早就召集鄉民去排水救田,蕭元度也去了。
站在老丈家院里,一眼便能望到村口,一群扛著農具的田漢中,輕易便能辨出身材峻拔、腰挺背直的蕭元度,扛著鍬也像扛著劍。
蕭元度旁邊那個“泥人”也很是醒目,走近才認出是蔫頭耷腦的休屠。
同樣在山里待了一夜,菖蒲尚有覺可補,他卻被公子直接提溜到田里出力去了。
這一身泥也拜公子所賜。
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哪里得罪了公子,直到看到老丈院門口拴著的那兩匹馬……
“回來了,累壞了罷?朝食馬上就好?!?
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