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姑只一個勁兒賠笑。
這回卻是姜佛桑不肯罷休了,“聽聞巫姑有良方,可治百病?”
巫姑訕訕,“雕蟲小技罷了。”
“巫姑門道甚多,怎能說是雕蟲小技?只不知這些年治死了幾人?”
沒想到她和和氣氣,出口的話卻是刺人。
巫姑辯道:“夫人明見!老婦實(shí)秉著一副救苦救難的心腸,寧可自己折壽也要保鄉(xiāng)親們康泰。這些年治好的人不知多少,夫人若是不信,盡管去問!”
圍觀的鄉(xiāng)民紛紛出聲,為她佐證。
“我阿母就是被巫姑救回的……”
“我家小女也是喝了巫姑給的符水才好的……”
姜佛桑對鄉(xiāng)民的說情未置一詞,仍是看向巫姑:“敢問巫姑,肺虛久咳該開甚么方?”
巫姑愣住,眼神躲閃,“這、這……”
“其實(shí)甚簡單,一劑紫蘇烏梅湯即可。”
“是、是,”巫姑連聲附和,“紫蘇烏梅湯也是行的。”
盡管她并不知曉何謂紫蘇烏梅湯。
“陰盛陽虛而導(dǎo)致的寒涼之癥,又該抓些什么藥?”
巫姑再次啞口。
姜佛桑顯然也沒指望她能回答自己,“附子、楮實(shí)子、天麻、甘草,紅參……巫姑,這些都是再尋常不過的病癥,我一個杏林檻外之人都知曉,你身為巫醫(yī),竟是一竅不通?”
巫姑囁嚅,“老婦治病不需這些……”
“莫非只靠畫符、念咒、作法、驅(qū)祟——還有你那用香灰泥土混成的所謂靈水?”
巫姑大約還想捍衛(wèi)一下自己的“道法尊嚴(yán)”,“夫人不解其中高深,這不能怪夫人。天外有天,各行各道,并不能一概而論。”
姜佛桑點(diǎn)頭,“此言有理。”
巫姑剛松一口氣,她又開口:“仙家忌藥石,可是巫姑說的?”
巫姑深怕她再追問醫(yī)藥之事,忙不迭點(diǎn)頭,“正是!仙家忌藥石,所以老婦不用藥。”
“那藥王菩薩巫姑該當(dāng)聽說過,其廣施藥餌,救治眾生身,治病多見奇效……”姜佛桑訝然,“那么這句仙家忌藥石又是從何說起?”
巫姑汗出涔涔,余光頻頻往右下掃。
“巫姑倒是說說,神道、鬼道、仙道,你老人家究竟修的是哪一道?”
巫姑只怕自己說什么她都有話分辨,愈發(fā)不肯開口。
“不如我?guī)湍阒€招,”姜佛桑笑意盈盈,“仙家也不是都吃一鍋飯的,說不定也分門派,有的門派忌藥石,有的則不忌。”
巫姑瞬間如醍醐灌頂,“對對,正如夫人所說!”
姜佛桑搖頭一嘆,似不想再與她說下去了,“你道行實(shí)在不夠。站在你面前的,不拘多大官身,也不過肉體凡軀,你既已通了神鬼之道,怎還識得人間的眉眼高低?”
鄉(xiāng)民們在這一來一往中也覺出了不對——昔日威風(fēng)八面的巫姑,竟被縣令夫人幾句話問得無法招架?
她怕甚,她怯甚?
巫姑汗出涔涔,還想強(qiáng)辯:“老婦只是嘴笨,可老婦確實(shí)救了不少人!”
“當(dāng)真是你救的?”姜佛桑笑意漸消,竟有幾分冷峻之意,“命大、自己挺過來的,不藥而愈,便歸功于你。挺不過來,甚至于被你那些符咒靈水害死的,則歸為邪祟纏身、自遭果報(bào),你盡了全力,所以怪你不得。這世上哪有這般好的事?也不怕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來找你索命!”
她的聲音并不如何嚴(yán)厲,巫姑卻莫名覺得雙股戰(zhàn)戰(zhàn)。
鄉(xiāng)民們俱是一臉呆滯。
信奉了多年的巫姑,突然被人拆穿是招搖撞騙之輩,實(shí)在難以置信。
可縣令和夫人總不會騙他們。巫姑若不心虛,也不會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