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貴不可言第375章 母女夜話
姜佛桑怕她多想,主動問她更喜歡哪種花。
柏夫人言說都喜歡。
“這些珍品多是你……他特意搜尋來的。最初這院子里盡是些尋常的花草,長于野外,受雷霆電擊也無有庇護(hù),我看著心有不忍,這才命人從山澗溝壑里移栽來,照樣開得很好,花開時也是一樣的芬芳,不輸那些名葩。”
“不過,”柏夫人嘆了一聲,“花開花落無間斷,春來春去不相關(guān),或許才是最適宜它們的。如此,我倒是多此一舉了,將它們困在這園中,只為我一人盛開,旁人想看也無從看,未免自私了些。”
“能夠自在生長是不錯,但,凌寒獨(dú)自開、花開無人賞,未嘗不是一種遺憾。”姜佛桑道,“阿母憐惜它們,且懂得欣賞它們,這天下知音最難覓,又怎知它們留下不是心甘情愿呢?”
“我的阿娪,總是這樣貼心,這樣善解人意。”柏夫人停步望著她,目光有被開解后的開心、為母的驕傲,再有就是濃得化不開的心疼。
太過懂事,從來也算不得好事,她倒寧可阿娪任性一些。
姜佛桑見她面上又現(xiàn)出傷感來,無聲嘆息。接著便以起風(fēng)了為由,扶她回了內(nèi)室。
入夜后,姜佛桑躺在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母女相見,最初的激動過后,日常相處雖如常,又總縈繞著一種淡淡的揮之不去的尷尬。
正如她曾經(jīng)擔(dān)心的那樣,柏夫人在竭力彌補(bǔ)她多年的缺位與“失職”,她也只好盡力承接著母親對自己的各種補(bǔ)償,因?yàn)樗宄挥羞@樣才能讓阿母心安。
兩人都想裝作那十?dāng)?shù)年的分離與隔閡不存在、想像尋常母女那般,然而越是如此,越不自然,問題也愈發(fā)凸顯。
欲蓋彌彰當(dāng)如是。
萬幸的是,母女之間并非徒留虧欠,母親心里是有她的,她能感受到母親對她濃濃的愛。
這世上愛她的人或許不止母親一人。
大家都說祖公在世時,一眾孫輩中最是疼愛她,可一歲之前的記憶她根本沒有。
有時候忍不住會想,祖公疼她究竟是出去一片慈愛之心,還是僅僅因?yàn)槟蔷洹百F姜家者必在此女”?
祖親無疑也是疼愛她的。
怎奈她人到晚年,喪夫失子,孫輩也亡散多半,心傷難愈,落得個青燈木魚相伴。雖疼她,終歸有心無力。
她得到的更多的關(guān)愛來自于良媼。
不過良媼終歸是仆,她的關(guān)懷始終恪守著為奴的本分,無法滿足她內(nèi)心對于那種親密無間的情感地渴求。
越是渴求,越是得不到,慢慢就開始覺得,是不是自己不配得到?不會有人給她全然的、無私的愛。
這或許是上一世中許家八年磋砣和南州十?dāng)?shù)年磨難所留下的病根,也可能從始至終就伴隨著她。
然后突然之間,生命中有個全心全意愛她的人出現(xiàn),怎不讓人疑心是在夢中。
不求回報、不計代價,這世上,也只有母親的愛能夠如此了罷?
這份愛過于沉甸,常讓她鼻腔酸澀、心腔發(fā)燙。她卻不知該如何表達(dá)。
明明虛與委蛇的事最為擅長,可當(dāng)真正面對別人對她的愛意,又會變得笨拙、無措,甚至想要退縮。
姜佛桑有時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她的委屈,她的害怕,從來無法坦然地說給任何人聽,即使是渴望已久的母親的懷抱,也只是帶給她片刻激蕩,緊跟著理智便將傾訴的沖動緊緊壓下
不單是不想阿母擔(dān)心,也不單是出于本能的戒備,更多是覺得,沒必要。
對,沒必要。
很多時候她都是這樣想,自己就能夠消化的,自己就能夠解決的,沒必要告訴別人。
所以閨中時阿妙常說她什么東西都往肚里咽,太過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