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俯瞰,王權
帝都
垂垂老矣的病人,正靜靜地在病床上躺著,他瞳色泛著灰白的一層霜,顯得黯淡無光,蒼白雙手綿軟得攤在床上。
恐怕在場的任何人都看得出來:老者已經沒有多少生機,他僅剩的那一點氣息,就和屋里忽閃忽閃的燭光一般,仿佛任何時候都會悄然熄滅,被默默卷入歷史的塵埃里。
“如果,一會真的不行的話,您看...”門外的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更為令人遺憾的是:此刻床上的老者對門外發生的一切聲響都聽得清清楚楚,它們聒噪的每個字眼都栩栩如生,歷歷在目!
毫無疑問:這種清醒更加重了他的痛苦,聽著門外的竊竊私語,他胸口不由得更為起伏不定。
盡管他異常努力去平復自己的情緒,但他依然感覺自己已經提不上下一口氣息,胸口憋悶得越來越難受,仿佛一塊巨石壓在自己的身上,而更要命的是:伴隨時刻不休的隱隱頭痛,他整個身體正在迅速凋零枯萎。
房間內的昏黃燭光暗淡跳動,剛才,仆人還刻意地進來把燭光調得比往日更昏暗了一些。似乎他們眼下這種刻意的昏暗,能讓屋里的君王多休息一下;似乎屋里君王眼里這最后的殘燭,經不起任何外界微弱的打擾一樣。
老者明明白白感受到了來自走廊上它們的憐憫,它們嘴里所謂的好心,就像曾經戰場上的他面對著腳下苦苦祈求他的敵人那樣,想靠著臣服來換取老者的憐憫,以求茍延他們的性命。
那會腳下的敵人他們是多么脆弱,他現在總算明白過來了:這份來自別人的憐憫又是多么冰冷,多么叫人不爽!!
只是眼下時過境遷,現在這個被人憐憫的可憐蟲變成了躺在床榻上的他自己,世界上的事,總是太過諷刺!
現在,即使他已經領悟過來他的境遇,知道了他的宿命,他卻完全無可奈何,他能怎么辦呢?他甚至都沒辦法控制好自己的氣息,坦率地說,現在的他的確只能仰人鼻息,偷渡最后的光陰。
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現在大伙聚集到走廊的道理,只是,大伙有著某種不說出來的默契,害怕風中殘燭迸發出多余的燙手火焰,讓最后的余火灼燒到了自己。
不聰明的笨蛋,可不配站在這里。
走廊上沒有笨蛋!每個人自問都是明白人,他們都非常清楚一點:只有明白人才配站在這里。
光芒從老者眼神中一閃而過,他不太確定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剩下,但他肯定自己的時間和旁邊桌上沙漏中那點可憐的沙子沒有多少分別——這個精致的沙漏,還是今天早上特地從西北行省送來的禮物。當然,哪怕到眼下這一刻,他都還沒昏聵到分不清為何門外有人竊竊私語,他必須時刻提醒自己清醒,清醒地分辨門外的一切
他身體雖有些不太靈光了,但眼下他卻更加確定:自己房間中的光芒消失前,這所有的竊竊私語他會一字不落地都聽進去,這簡直太可悲了,他這樣想著。
“登登登。”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如其來的動靜打亂了他的胡思亂想,引起了他的注意。
王子殿下千里迢迢得匆匆趕來?
聽得出來此刻他的步伐凌亂,鏗鏘作響的戰靴踩在硬木地板上發出特有的咣當咣當的聲響。
隨著腳步聲輕輕地停在那扇橡木門外,連門外竊竊私語都戛然停了下來。
他一定是在駐足觀望,用眼神詢問門外眾人,估計他內心中還有點焦急?疲倦老者頗為篤定地想著。
左顧右盼的王子,他臉上的神情確如老者預料的一樣,寫滿焦急憔悴,走廊上每個人都看見他眉頭緊皺,臉色痛苦得幾乎就快哭了出來。
幸好,樞密主教大人及時上前一步,沖著王子殿下走了過來,大伙也識趣地閃到了主教大人的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