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醫院時,天色已然全黑。
還沒到病房,就聽見了張偉業在跟人吵架。
“我這都沒事了,還留著干啥,你們......你們就是想多掙我錢,是不?!”
此時的他中氣十足,哪里還有中毒那天有氣無力的樣子。
“爸,你干啥呢?”張旭立馬上前,隨后看向了護士:“真不好意思。”
跟人家道了歉,才剛回頭,張偉業那邊就忍不住了:“你可算是來了,我剛才看了一下賬單,好家伙,這一天光床費就得三塊,趕緊給我辦出院!”
“爸,這是單人間的,床費貴正常,而且今兒的錢都已經收了,這會兒要走,那不是虧了?”
不得不說,對于父親的性子,張旭拿捏的十分到位。
一聽到今天的費用已經付過,張偉業雖是心疼,可回頭再看自己的病床,似乎也沒那么排斥了。
“我知道你現在能掙幾個錢了,但也經不住那么糟踐,孫富平那還有三個禮拜就得還賬了,我得早點出去,到時候......”
“爸,孫富平那邊的賬,我已經平了。”
“平......平了?”此話一出,張偉業頓時錯愕:“不對,那可是一千五,你咋個平的?”
在張偉業看來,他工資一個月就只有四十多,就算現在去發電站那抗煤,一天也就掙上五塊錢的辛苦錢。
現在才一禮拜,兒子張旭怎么可能湊夠那么多錢?
“今兒在供銷社遇上了,正好錢夠,我就給還上了。”
“那借條呢?”張偉業還是有些不信。
“撕了,不過怕你不信,我還留了你的簽名,你自己瞧吧。”
張旭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了借條的一角,上面果然是有張偉業的親筆簽名。
這簽名,張偉業記得清楚。
顫抖的手接過來,頓時老淚縱橫。
他怎么都沒想到,家里這爛賬,最終是剛成年的兒子還上的。
“爸,出院后,你就別回電站了。”
突如其來的話,讓張偉業傻了眼,顫抖著雙唇問道:“你、你都知道了?”
“章叔前兩天來家里了,跟我說了。”
“耀國那家伙,我都跟他說過千萬別跟人說,他怎么......唉。”
張偉業雖然是嘆了口氣,但這口氣,卻嘆的舒心。
至少壓在心頭的巨石,算是沒了。
瞧著父親高興的樣子,張旭心中卻有些不忍。
章耀國來的那天,可并不單單告訴了他張偉業的去向,而是帶來了下崗通知。
八十年代末的國企,接受了市場經濟的洗禮。
七成以上的企業虧損,下崗似乎成了那個時代最為鮮明的特色。
老一輩人,都吃慣了大鍋飯,突如其來的下崗浪潮,直接將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張旭知道父親也是這種性子,又想到他還在醫院,也不敢立馬說出來。
看樣子,也只得找個時間再說了。
但,想起張偉業剛才那著急出院的模樣,張旭知道,這事情怕是瞞不了幾天。
眼看父親已經能自理,張旭便帶了余曼筠回家。
路上,未婚妻看出了他心中似乎有事情,也是隨口問了一句:“張旭,剛才你是不是還有話跟叔叔說?”
瞧著未婚妻體貼入微的模樣,張旭不由嘆了一口氣:“章叔叔那天來,其實是帶下崗通知來的。”
“啊?”
“只是我爸現在這情況,我也不好直接說,”他突然頓住身子,雞賊的看向余曼筠:“曼筠,要不你幫我說吧。”
“我?”余曼筠立馬擺手:“不成不成,這么大的事情,你讓我一個外人怎么說,不成不成不成......”
張旭立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