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賑災的標準,筷子得立在粥里不倒才算合格。
不管具體實施如何,標準是這么定的,而張執象手中的這碗粥,與其說是粥,不如說是米湯,米粒和玉米粒只在碗底鋪了淺淺一層……
“小公子如果吃不慣……”
老婆婆見張執象許久未動,還道富貴人家的公子有心即可,真吃這些是吃不慣……她才開口,張執象便仰頭咕隆咕隆,將粥喝完了。
陽光無比的笑道:“大娘,真好喝。”
“誒!!”
老婆婆心情不知道怎么,無比高興,就好像看著自己親孫子一樣,關心的問道:“喝飽沒?不夠鍋里還有。”
“再來一碗!”
“好勒。”
張執象與老婆婆的互動,王絳闕看在眼里,端著碗小口小口的喝著,也沒什么表情,倒是銀翹喝粥的時候臉上多了些回憶的神情,想必幼年也是過這種日子的。
陳五想了會,說道:“像我們這種人家基本都是吃兩餐。”
“早餐吃了好去上工,帶個餅子、窩頭之類的,中午就算對付了,夜里燈油貴,基本都是早早歇息,有時候不吃,有時候則煮點米湯墊墊肚子即可。”
“每個月大抵需要兩斗米,配些雜糧野菜,差不多對付過去。”
“糧食倒不算太貴,每月有一錢銀子夠了,重點是鹽,湖廣鹽荒的風波還沒過去,如今應天府的鹽價在50文往上,鹽商足秤的少,每月得買兩斤鹽才夠用,這又是一錢銀子的開銷。”
“再算上柴火和油,一些零零碎碎。”
“運氣好的月份,能夠余下一錢銀子,運氣不好還要墊錢,一年下來日子沒有撐眉的時候。”
“錢總是不夠用的。”
老婆婆端著碗出來,聽兒子說這些,連忙說道:“都怪老婆子,老婆子眼睛不太好,做不得刺繡了,只能給人漿洗些衣服,一個月賺不到幾文錢。”
“若是能接些繡工活,每月得有三四錢銀子的結余。”
“年下來,就夠說親了。”
“有了兒媳,一家三口人再吃苦經營下,是能余下錢的,積攢個十來年,就能回老家置兩三畝地,再佃些地來種,也就慢慢扎下根了。”
“年年節省,年年余慶。”
“只要風調雨順一些,到了孫兒輩,總能吃個飽飯的。”
老婆婆講的都是人生經驗,卻也講透了小農經濟的根本,在男耕女織的模式下,田地和壯勞力的生產所得,是用來滿足生存需求的。
一個家庭若是想要存錢,就必須要由女性進行紡織來賺取流動資金。
經濟實力決定家庭地位。
小農經濟下的男女地位其實并不失衡,在滿清閹割版儒教之前,女性只要是健康的,能勞作的,她在社會當中就有她自己的地位,不會單純因為性別而受到限制。
華夏自古以來有父權的同時,還有母權。
歷史上執政掌權的太后可不少。
只有滿清時期,折斷式裹足讓女性失去行動能力,滅絕式纏胸讓女性的哺育能力下降甚至缺失,從而直接影響后代的身體素質,如此一兩百年,神州大地,人人面黃肌瘦,骨瘦如柴,宛如地獄!!
那就不僅僅是性別壓榨了,那更是種族……
伴隨著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越來越多,張執象腦海中的“時間”在縮小,他記得姜文說過一句話,大約是:為什么我覺得兩千年前很近,五十年前卻很遠呢?
其實,不過是基于歷史周期律的觀察,那些循環的故事,讓時空趨同起來罷了。
在陳五家也沒有聊很多,吃過飯,天快黑了,就走了。
約好的五分銀子,交予陳五,他也沒有推脫,只是將客人們送到了坊外,看著馬車遠遠消失,他呆了會,好似想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