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朱祐楑猛的轉身,指向堂上,滿腔怒火。
堂上之人,并沒有誰臉色大變,即便是徐鵬舉也只是幽幽的嘆了口氣,他以前聽說朱祐楑是個老實孩子,看來也確實如此。
太年輕了。
自己的罪責不加辯護,只是攻訐對方,努力想要營造黨爭的氛圍,給嘉靖留出斡旋的余地。這確實很忠心。
但,朱祐楑并不懂斗爭的方法。
因為……
百姓眼里,朝廷是皇帝的,賦稅交給朝廷和交給皇帝不是一回事?倒不如說,交給皇帝才是壞事吧?皇帝都自己用了呢……
而且,律法規定如何,實際操控如何,又不一樣。
張子麟將士紳優免的條例仔細講出,士紳只免徭役,田賦還得交,京官一品,才免稅糧三十石,徭役三十丁,舉人才二石、二丁,這么點東西,如何能夠影響朝廷稅收呢?
相比之下,一個舉人才二石糧啊,而一個最低級的宗室,都要二百石糧!
你宗室才是國家的蛀蟲!
朱祐楑被辯得滿臉漲紅,怒不可遏,但卻說不出話來。
他所說的實情,又沒證據,自然是被斥責為胡謅、污蔑,張子麟的話都是條例可尋,自然更有“道理”。
“張子麟,你欺人太甚!”
“是淮王你胡攪蠻纏!敢做為何不敢當!”
“你!!”
朱祐楑踉蹌上前一步,眼看就要被氣到吐血,指著張子麟激動無比的說道:“你既說登聞鼓顯靈,是太祖降罪。”
“那好,我們一同跪在登聞鼓前,看太祖罰誰!”
“你敢也不敢!”
張子麟自然不會答應,他只是平淡無比的說道:“老夫無罪,何須請罪?淮王是想仰仗血脈庇護,讓太祖在天之靈偏袒于你不成?”
朱祐楑:“你休得污蔑太祖!”
張子麟:“不,是你讓太祖蒙羞。”
朱祐楑氣得發抖。
張子麟卻像是看不過胡鬧一樣,說道:“夠了,帶上來吧,讓淮王好好看看那些含冤的百姓,聽聽他們的哭聲,不要再讓太祖蒙羞了。”
一陣哭聲傳來,苦主被帶到堂上。
其中最顯眼的是那八名被強搶的民女和他們家人,那哭得一個傷心、委屈。
還有那些被前任淮王打傷打死的冤主都被招來了,他們哭訴,他們指責朱祐楑撒謊,他們根本就沒有得到補償,反而是朱祐楑要殺他們滅口。
那些被奪了民田的苦主,更是指責淮王沒有還田,全是撒謊。
“你,你們……”
朱祐楑顫抖無比的指著這些人,回想起當初他們對自己千恩萬謝,他不惜被嫡母斥責,拿出了那么多銀兩去賠償,本以為可以挽救一些人,結果……
“來人,淮王不是要問太祖嗎?將登聞鼓搬進來!”
“看他有何臉面,見太祖在天之靈!”
張子麟底氣十足,畢竟關公像在院內擺著呢,登聞鼓已經好幾天沒動靜了。
而且。
堂外的百姓,激動無比的喊著——跪下。
(ps:張子麟官聲極好,被稱為“一代刑名之祖”,但卻在正德年間,南海縣富戶楊端一家的滅門案當中,三司會審,由他主持,明明鐵證如山,主犯都供認不諱,他卻認為證據不足,將案子一直拖著沒結,讓主犯逍遙法外。另,會審的三名主官之一是陸完,陸完是楊廷和心腹,主犯之一的梁次攄是梁儲的兒子,梁儲也是楊廷和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