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炮聲的那一刻,張執象就已經沉默了。
從昨夜開始,他就讓開倉放糧,每家每戶都發了糧食,然后讓百姓在家中或街道上挖坑道,還組織了民壯挖壕溝,一切都是為了這個時候,百姓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然而,他哪怕再三強調,也有人不當回事。
便是威逼利誘,也不愿意挖自家的地,有人檢查,就隨便揮兩鋤頭,人一走,便把土填了回去,根本不覺得會有大炮轟城。
組織民壯挖的壕溝,定然是不夠數的。
也不知道汪家軍炮擊結束之前,會有多少人因此喪命。
城墻后面,渾身顫抖的六安知州彭進拉著張執象埋怨道:“開炮了!楊昭往城內開炮了,小天師,你不該拿人質激怒他的啊!!”
“城破了,就會好嗎?”
張執象反問了一句,彭進直接沉默了,汪家軍和府軍衛都是客軍,半點情面都不會留的。
老話說,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如張執象他們這種秋毫無犯的軍隊才是奇葩。
六安既然已經“被叛軍占領”,只要朝廷贏了,外面那九千大軍無論如何都是要進城的!即便是主將也攔不住!
為什么?
因為這是士兵們唯一發財的機會,朝廷的賞錢?那才幾個銀子,能有幾分落入口袋?唯有他們自己搶來的,裝在口袋里的,才是真的!
不光是六安。
從六安一路走回南京,他們都得掃一遍,名義自然是追捕叛軍。
彭進莫名涌起一股書生正義,他斥責道:“你!你就不該往六安逃,不,全都是你,不是你南直隸哪里會經此兵災!”
張執象有些說不出話來,他深吸了口氣,問道:“好人就該被槍指著?”
“你……”
彭進還想說什么,張執象卻無意與他多辯,待城門被轟開以后,張執象便讓人把“汪養浩”給撤下來了。
意思很明確,你別拿炮轟城頭和城內,我也不拿人質威脅,否則大家魚死網破。
反正你兵力絕對優勢,想贏,來攻城啊!
楊昭看明白了張執象的意思。
便下令停止往城內炮擊,將火炮集中到了西門這邊,他沒有轟城頭的打算,他要轟的是城墻,直接將這面城墻轟踏,騎兵直接殺入城內,豈會給你據城而守的機會?
汪家軍從工部領了9000發炮彈,自己也有1000發。
合計一萬發炮彈,別說六安這個城墻,就算是南京的城墻,也能轟出個闕來!
三百門火炮齊鳴,爆炸聲地動山搖。
城頭根本無法站人,僅一輪齊射,城墻內側便震出無數裂痕,那鋪天蓋地的爆炸,在向世人怒吼,宣告時代的變化。
修仙者的時代?不,是大炮的時代!
爆炸讓一切都沉默了。
即便是楊惇,還有那兩營騎兵,都沉默了,即便隔著數百米,馬匹都受驚難以控制,士兵們的震撼可想而知。
這些騎兵的想法,估計與蒙古人一樣。
騎兵優于步兵?
那是舊時代的想法了,自從有了火炮,而蒙古人丟了中原,只剩下騎射后,他們也開始變得熱情好客了。
終明一代,蒙古襲邊只為了一件事……求貿易。
直到滿洲崛起以前,北邊兩百多年,根本就沒有大患,所謂的土木堡……也先要真有那個本事,也不會四年后就身死族散,他得是新的一代天驕才成。
土木堡哪里有外族什么事哦……
別以為后期滿洲能夠打大明,就認為游牧還很厲害。滿洲厲害,那是他火炮厲害,到明末,工部早就被挖空了,遼東明軍都退回去用三眼銃這種超低精度武器了,還指望火器能占優?
但凡了解下戚家軍的火力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