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孤月高懸于空中,隱約能照亮白茫茫的雪光。
當白沐莞匆忙趕回妙音殿時子時已過,今夜宮宴已然結束,眾人皆依禮告退。雪夜路滑,滿堂皇親貴胄由數十位掌燈宮女分別引路出宮。帝后早已乘坐轎輦回寢宮,前來赴宴的王公女眷也陸續離去大半。
見狀,白沐莞直奔之前他們在廊下敘話的那條走廊,只見宇文曄果然在走廊上徘徊等她。
“殿下,我回來了。”少女清脆的聲音一下子撞亂他心弦。
宇文曄抬起頭,三步并作兩步上前,顧不得周遭是否有閑雜人,習慣性握住她的手腕,邊走邊道“咱們快些出宮,再晚點宮門下鑰就該費事兒了。”
白沐莞心知宮內眼線遍布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故而壓下滿腹心事,順從地跟隨他先行出宮再講。東宮儲君專用的朱頂紫色華蓋馬車停靠在宮門口,小貴子領著一眾侍從在此等候。
眼見門口只停了一輛馬車,宇文曄便知曉葉詩瑩已經先行離去。如此甚好,他和白沐莞同乘一輛馬車也方便敘話。
儲君出行聲勢浩大,盡管從皇宮到東宮距離頗近,隨行帶刀錦衣衛還是不下三十人。更不提十數位手執宮燈的引路侍女,還有跟隨在馬車后面擺儀仗的內侍。白沐莞漠然瞧著這般霸氣外露的聲勢,不禁稍帶幾分苦澀的抿嘴,皇室子弟貴不可言,一出生就享盡令天下人艷羨的富貴榮華,其中兇險殺機幾人看透?身在勾心斗角的宮闈中,每日都要擔憂防備各種陰謀詭計,失去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溫馨……
宇文曄見她在原地發怔,不禁先一步上車,接著輕聲催促“莞莞夜里風冷,快上馬車。”
少女這才回過神,輕輕一躍縱身進了車廂內,映入眼簾就是他這張俊美非凡的面容,極具魅惑力。
馬車陳設十分華麗,車內美人榻上鋪著紫貂皮,紅木小桌幾雕刻蟒狀花紋,一應茶具皆是翡翠宮制品。厚重的紫色錦緞車簾放下,將外面寒風冷氣盡數抵擋,燒著銀絲炭的車內暖融融。
兩人相視沉默片刻,還是宇文曄先張口“今日宴會領舞的歌姬名叫鄭媛,來歷不明,我已經向父皇稟明將她討回東宮當藝姬,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方便洞悉。”
他不疾不徐地陳述著,右手拿起翡翠壺斟茶,茶水傾瀉的瞬間熱氣騰騰。左手自然垂放在紅木桌上,根骨分明的指節有節奏地叩擊桌面。
末了等他說罷,白沐莞終于抬起頭,嬌美明艷的臉孔毫無往常的笑意,只淡淡問一句“你知道賀王么?”
宇文曄眸光動了動,似是疑惑又似乎吃驚,許久才回答“知道。”
賀王此人,他未曾謀面過。但是這個名字,他從兒時就聽過數遍。
今夜她偷聽到三十年前的宮闈舊事太過驚詫,千言萬語一時哽在喉嚨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問起。翕動唇瓣半天才說了句“他是被冤死的,始作俑者應該是太后和衡國公。”
“你說什么?”壓低富有磁性的嗓音,宇文曄臉上閃過震驚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復平靜,眸底只空余憤恨和惋惜。
白沐莞輕聲說“今夜我跟蹤太后,見到北苑閣里先帝的容妃。她早被折磨得如同鬼魅,茍延殘喘卻拼命想撐著活下去。她說太后嫁禍賀王通敵叛國,毀掉她的容貌,還讓先帝誤以為她瘋了……”
“賀王通敵叛亂,三十年來父皇一直不肯相信。”不忍看失魂落魄的少女,宇文曄微微瞇起眼眸,徐徐訴說,“御書房里有兩把劍被父皇束之高閣,一把劍柄上刻著‘鶴’字,另一把刻著‘天’字。聽聞如果那兩把劍合二為一天下無敵,先帝將其分別賜給父皇和賀王,劍柄各刻下他們的名諱。父皇比賀王年幼六歲,他精湛的騎射和武藝是賀王所授。我小時候聽父皇偶爾談起,他說賀王的劍法天下無雙,但他心懷慈悲仁民愛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