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丸子的是六嬸。
只見六嬸手在裝滿肉餡兒的盆里一抓,一個個的肉丸子就從虎口位置擠了出來,快子一挑就進了油鍋。
油脂和滾油一接觸就嘩嘩響聲,顏色一翻一變,幾下就變得金黃一片。
六嬸也不著急,拿著竹條笊籬來回撥動,不讓丸子黏一起,直到完全熟了,這才撈起來放在了一旁的大盆里。
守在一旁的小六子眼疾手快地抓了一把。
完全是不顧燙,就這么拿著往嘴里塞。
“癟犢子玩意兒,一天天的就知道睡,睡醒了就偷吃,也不知道像誰。”
“去,別礙事,和你爹戳漿湖去。”
李家屯,或者說是奉城,到現在貼春聯還用的是漿湖。
拿個大鐵鍋整點粗糧倒點水,火上一熱,刷子來回刷著,等到水分沒得差不多了,漿湖也就成了。
倒是聽說海門那里有什么膠水了。
六嬸沒見過,但聽自家爺們說過,在咱這旮沓不好用,天一冷,一上凍,看起來粘著好好的東西就往下掉,去年城里有兩家鋪子就用膠水了,看著瓶子好看,可中午歇業粘上,還沒等三十晚上放炮了,就掉了,氣得兩家掌柜的大年三十晚上罵娘。
到今年,估計也是戳漿湖。
“知道啦!”
小六子咧開嘴一笑,露出缺了的門牙。
小孩正直換牙的年紀,再加上貪吃,孩兒他爹還寵著,這口牙就遭罪了,前兩天小年的時候,兩粒糖進嘴,直接粘下了一顆大門牙,這陣說話都走風漏氣的。
但自己孩子,還是得心疼。
不一會兒見到小六子又拿了兩顆糖跑出來,六嬸也沒再吭氣。
直到自家男人披著襖子出門時,這才給裝了兩紙兜子丸子,實打實的那種,每個兜子都得小一斤,外面用棉花套裹嚴實。
這是給站崗巡邏的年輕人們送去的。
大年三十站崗巡邏可是苦差事,屯里的大人們當然得記的好。
不光是老李給送酒。
老六也給送東西。
一個是掌柜的,一個是賬房,這是應該的。
“嗯,我一會兒就回來。”
“中午給我做鍋湯面,我悠著點吃,晚上又是一場惡戰。”
老六嚴肅地說道。
六嬸直接錘了自家男人一下。
什么惡戰?
還不是喝酒。
“去吧,沒點兒整形。”
自家婆姨的打罵,那能是打罵嗎?
那是愛!
老六秉承著黑土地男人們的光榮傳統,哼著小調就往屯子口走去,剛一走進,就發現莫先生正在和屯子口的兩個年輕人聊著呢。
大年三十,站崗就是苦差,聊天什么的,正常。
要不是怕喝酒耽誤事,老李和老六絕對給年輕人們支個桌子,放個銅鍋,燙兩壺酒。
不過,莫先生出現在這兒,可是罕見。
“莫先生,您早。”
“六哥,您早。”…
歌德笑著回應道,老六卻是連連擺手。
“別,您可不敢叫哥,叫老六就成,您要是叫六哥讓屯子里的人聽到了,得戳我嵴梁骨。”
自從那天歌德滅了野豬、大蟲、熊瞎子后,就沒有人敢在歌德面前排資論輩了,也不能這么干。
誰敢?
那就等著被罵白眼狼吧。
人家給屯子滅了這么大的禍事,你讓人叫哥。
你這臉得多大啊?
這還是屯子里。
要是傳到了外面?
十里八村的人都得念叨,看,就這屯子的,沒良心,轉大瓣蒜,可不能嫁(娶)過去,過去了準得后悔。
這話要是傳出去,屯子里其他人殺人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