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漸降臨,冶縣城南,一片斷壁殘垣中有一間勉強還算完整的小屋。小屋內隱約有火光閃動,偶爾還有幾聲嘶啞的咳嗽聲傳了出來。
此刻屋內一白發老嫗躺在茅草鋪成的地上,幾步遠的地上生著一堆柴火,上面架著一口破瓦罐,罐子里幾根野菜隨著沸水翻滾。
火堆旁一個七八歲模樣的瘦弱小女孩看著罐中翻滾的野菜咽著口水,仿佛這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兩人都是衣衫破爛,老嫗滿是皺紋的臉上神色木然,偶爾發出幾聲是嘶啞的咳嗽,便痛苦的蜷縮身子。小女孩趕忙上前拍打老嫗后背,以減輕老人的痛苦。
老嫗擺擺手道:“婥兒,大母老毛病了,歇息一下就好。你去門外看看,怎的這般時候你兄長還未回來?”
小女孩再拍了幾下老嫗后背,細聲道:“兄長聽說新任縣君正在施粥賑濟百姓,帶著碗去粥棚領粥了,或許領粥的人多,兄長一時沒有排上吧。”
老嫗嘆了口氣:“傻孩子,縣君施粥做個樣子而已,這么多年冶縣官吏哪個肯看顧百姓?你兄長人小力微,搶不過旁人的,還不如出城挖些野菜回來,也能騙騙肚子。”
“不會的,”小女孩婥兒分辯道:“兄長聽說縣君剛到冶縣便讓人開了粥棚賑濟城中百姓,而且只要過去人人有份,這才跟著過去領粥的。”
老嫗搖搖頭,伸出枯瘦的手臂輕撫婥兒發辮道:“大母記事起就只見過盤剝百姓的縣君,從沒見過愛民的官吏。當年我們萬家家道昌盛之時,你大父交往了多少清廉聞名的府縣官長,哪個不是表里不一,貪財好物之輩。如今我們冶縣才剛經歷賊亂,城中錢物被隨春擄掠一空,只剩下我們這些老弱病殘無用之人,縣君又怎會荒廢錢糧救助我們?多半做個樣子,搏個愛民的官聲罷了。”
婥兒聽的怔怔發呆,不多時兩行眼淚便流了下來,祖孫二人陷入了沉默。
這時遠處傳來細碎的“咔咔”聲,有人踩著碎石破瓦向小屋走來。婥兒連忙起身推開幾根樹枝扎成的屋門,月色之中一個十幾歲的瘦弱少年快步走向小屋。
婥兒迎上前去,哽噎著說道:“兄長,你回來了?”
那少年咦了一聲,急道:“婥兒,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大母的病又發作了?”
婥兒擦了擦眼角,低聲道:“大母無事,只是兄長出門這么久都沒回來,婥兒有些擔憂。”
少年這才放心,隨即開心道:“婥兒你看,我領了一大碗米粥回來,今晚我們可以飽餐一頓了。”
“真噠?”婥兒頓時高興起來,見兄長手中缺了口的大碗里果然裝滿了米粥,連忙接過去進屋端到老嫗面前,嘻嘻笑道:“大母,大母,兄長領了一大碗米粥回來。”
老嫗詫異道:“這新縣君果然能做到人人有份?真是少見的奇聞。”
少年在門外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進門跪坐在老嫗身邊,輕輕的攙扶老嫗起身,吩咐妹妹道:“婥兒你把這粥熱一下,稍后我們一起分食。”
隨后又從懷里取出三塊雜糧餅子放在老嫗面前,道:“主簿子厚先生還給了孫兒三個餅子,大母請先用餅。”
老嫗更加奇怪,問道:“震兒,這縣君、主簿是何來歷,為何又是施粥又是給你餅子?”
這少年萬震答道:“孫兒聽施粥的毛廚吏講,那新縣君甘瑰甘子芳乃是名將甘寧甘興霸嫡子,因救助山陰災民有功,所以至尊命其為冶縣長。而主簿馬淳馬子厚原是會稽名士謝贊謝偉慶弟子,去冬山陰雪災,獻策助甘縣君救助災民,所以縣君聘其為冶縣主簿,縣中各房吏員皆為子厚先生弟子。”
老嫗點點頭:“難怪一到冶縣就開粥棚賑濟災民,原來是以救災而得官的名門子弟。不過為何還給你三塊餅子?”
萬震又開心的笑了起來,道:“孫兒因為識字,被主簿子厚先生聘入縣寺,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