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棠話里有話,表面上是說鄧綏賣官鬻爵,暗地里把懿安太后給放到了兩難的境地。
若是她執(zhí)意自比鄧太后,那賣官鬻爵的帽子就得一并擔(dān)待;如果不以鄧綏為例,那自稱為朕就是僭越之舉!
禮法大于天,懿安太后之所以能壓服懿寧和小皇帝,靠的便是禮法賦予的嫡妻(母)身份;如果其主動破壞禮法,便是自掘根基。
她沉不住氣了,站起身輕移蓮步到了李云棠身前;仗著高挑的個頭,審視起這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小太監(jiān)。
打量了片刻,懿安太后緩緩抬出一只手,探到李云棠面門前;后者盯著那近在咫尺、纖美細長的素手,又嗅到太后身上好聞的香粉氣味,一時竟愣了神。
突然間,太后狠狠勾了下小拇指,小指上罩著的鑲金玳瑁護甲套則被順勢帶動、劃過李云棠的脖頸,在上面留下一道長約兩寸的血痕。
李云棠緊咬牙關(guān)將頭埋下,努力不讓自己發(fā)出哼響,心中則被勾出滿腔怒火;此時的他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請這太后見識見識野史中的一幅畫——
《孟珙嘗后圖》!
懿安太后自是不知李云棠是如何腹誹她的,淡淡開口道:
“這個小太監(jiān)倒是伶牙俐齒,不過這做奴婢要有做奴婢的樣子,一個閹人讀這么多書,又學(xué)著朝臣勸諫,是想要干政么!
還是帶到承乾宮中,讓姑嬤們好好管教一番為好。”
面對著兩難境地,這太后儼然是不想再講道理,而是準(zhǔn)備先解決掉提出問題的人。
皇帝母子她不能擅動,拿個小太監(jiān)殺雞儆猴則剛剛好。
之前李云棠出言反駁之時,小皇帝有了喘息之機,已經(jīng)緩過神來;她本來是樂于見得自己嫡母吃癟,可懿安太后對李云棠以勢壓人,她只得出口打出圓場:
“母后幾句稱呼而已,連無心之失都算不上,朕怎么會放在心中呢?”
說到這里,李彧頓了一頓,見懿安太后面色稍緩,繼續(xù)說道:
“這小太監(jiān)嘛,平日朕使喚地順手,就不勞母后教誨了?!?
得了臺階下的懿安太后沒有糾纏,將沾了血的玳瑁護甲套嫌惡地取下,擲在李云棠身上,轉(zhuǎn)而望向懿寧太后,語氣變得凌厲更甚之前:
“童季娘,哀家最后這封旨意,你當(dāng)真不蓋印璽?”
有了兒子的撐腰,以及李云棠先前的言辭提氣,懿寧太后底氣也充足不少,做了個萬福告歉一聲,表示難以從命。
“很好!”
懿安太后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而后向外走去;人已出了殿門,留下的話音尚未消散:
“明日早朝,哀家要前去聽政,內(nèi)廷既然決定不下,便由外朝定奪罷!”
承乾宮隨行的宮女太監(jiān)見主人離開,也紛紛向皇帝太后告退,追趕而去。
一見嫡母離開,小皇帝瞬間松了口氣,緊接著屏退了殿中大部分宮人,只留下李云棠一人,而后向自己母親發(fā)問:
“母親,剛剛朕在殿外聽得懿安太后說:‘已經(jīng)蓋了兩次,也不差這一次’;其中一份是給朕更名的懿旨,那另一份已經(jīng)蓋了璽的又是什么呢?”
“這……”
聽了這問題,童季娘一時語塞,眼神也是躲閃不定,猶豫了好久才緩緩出口一句:
“皇兒,娘對不起你……”
“到底怎么回事。”越看母親這幅表情,小皇帝越是焦急,便又催了一聲。
“那一封詔書,也是懿安太后強命蓋璽的,大致意思是,要給內(nèi)閣票擬的權(quán)力……”
“什么!”
小皇帝大驚失色,竟顧不上禮儀對生母叫喊起來。
也難怪她如此反應(yīng),平白讓了那么多權(quán)力出去,如何能讓人不心急火燎。
這大漢朝的內(nèi)閣,與明正統(tǒng)年間之后的內(nèi)閣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