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瀾在坐墊上沉吟了半天,然后繞開了話題,
“陳叔伯,按照小侄的職位,就算是賃房也只能選擇夾巷處的。
小侄沾了拙荊的光,朝廷給安排了如此宏大的當街大院,差不多都和長安城中的徹侯一樣了。
住了不該得的,侄時時惶恐。
天保佑見,今兒得見了陳叔伯,足令小侄一家蓬蓽生輝。
不如陳叔伯在臨淄期間就住小侄家里,讓小侄親奉湯水,也不枉這么好的宅院。”
陳平這才知道,這子瀾起了試探之心。
自己無論如何做都會兩難——要是說不住在子瀾家,恐怕自己今天連他家的大門都走不出去就會憑空消失在臨淄城,甚至連泡都不會有一個。
如果答應住在他家,那自己休想查出些什么。像子瀾這樣精于算計之人,定會想到三服官手下那么多人,這一查拔出蘿卜帶出泥,好多都是住在臨淄城里的人家,個中關(guān)系千絲萬縷的,以后他即使升了官,也沒什么好果子吃。
陳平不與他染,很嚴肅地說道,
“按漢廷的規(guī)矩,我應該住驛站才對。
且我是先帝臨終前的顧命大臣,將來是要做相國的人,怎能因一夜貪歡,在此時給世人留下把柄?
我知道你的顧慮是什么。
想當初我從項羽處投奔先帝時,先帝給封了個監(jiān)軍當著。記得當時灌嬰他們還找到先帝,翻了我的過往,說我盜嫂,品行有問題;還說我收受賄賂,犯了軍中大忌。
你猜怎么著?”
陳平看了子瀾兩眼,他對自己的話很感興趣。
陳平有些小覷地看著子瀾,繼續(xù)說道,
“瞧你那樣,那還用說,當然全須全尾的。
你知道為何我一直沒事,還受到先帝和陛下、皇太后的重用,到現(xiàn)在還會步步高升?”
子瀾的眼中現(xiàn)出了狂熱。
陳平擠出得意的模樣,掰著手指頭對子瀾數(shù)落道,
“這還不簡單。原因有三。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與先帝同心同德,從來都不二心。先帝放心了,我也安穩(wěn)了;
第二,我很有用。這其中的曲折同僚們都知道,我就不再贅述了;
第三,我從來不當那出頭的椽子。出頭的椽子先爛。
你看韓信能耐吧?
先帝都曾好幾次說過,他能得天下,主要仰賴于三人:
論計策,最強不過張良,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論打仗,韓信當?shù)闷甬敃r的第一大將;論內(nèi)政,蕭何為第一,如果不是他一直源源不斷地為前線輸送糧草和兵源,恐怕先帝看不到項羽兵敗身死的那一天。
還有一個我呢。我的功勞誰都看得見,為何先帝沒有提?
為何先帝給了我一個戶牗侯我還能高高興興地接受?
這就是為臣之道。
其中的門道深了。”
子瀾作完全沉浸狀。
陳平看事情一步步地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發(fā)展,心中也漸漸地安穩(wěn)下來,
“先帝身邊的能人功臣那么多,富貴權(quán)勢又猶如最嫵媚妖嬈的小嬌娘一樣地讓人奮不顧身。
誰要是得了比別人多太多的東西,哪怕大家心里都清楚他的貢獻最大,還是少不了不平之心。
讓大伙不高興了,他就危險了,得時時處處地看著大家的眼色行事。
即使如此,也不太平。
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是人,總會有錯漏之處。要是誰心里一個不痛快,找個錯處,無限地串聯(lián)與放大,這人就少不了麻煩。
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如果串聯(lián)得太厲害了,高祖都不好插手。即使高祖幫了一次,也幫不了第二次。
所以啊,你叔我當時就在想,反正以后再立功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