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治粟內史說的也是實情。
前個兩三天陳平去老陳家酒肆里幫工時,就因著大兄的一句玩笑話,那個商二竟然把素服的陳平都明目張膽地欺負了一頓。
那還是在自家的地盤上,不知平日里有意無意地靠近大兄的那些個人是如何地狐假虎威,打著自己的名頭欺壓百姓。
陳平本就出身于社會最底層,對這種行為最是疾惡如仇不過,他也為治粟內史說出的事感到羞愧。
廉生威。
陳平心里也清楚,建立在身正基礎上的威勢更能令人敬服。
無論是現在在朝中存身還是將來要在周勃之后任大漢的相國,陳平都得在治粟內史面前樹立一個清正明自律的形象。
他很是認真地答道,“老虎皮誰都會扯。認識我的,不認識我的用我的名頭行不軌之事,本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前兩天我在自家那巴掌大的地界里被人結結實實地欺負了一通,那人就打著我和衛尉的名頭,還是舞陽侯替我解的圍。
這不是我編排的,好多人都知道,我自己也都成了笑柄了。
現在有的人不思正道,是該罰。但刑罰之事,好像不歸我管,就該找廷尉。
以后有一個人打著我的名頭干壞事,讓廷尉抓一個;有兩個抓一雙。總之,我是贊成的。
至于說我家酒樓的事。
我想請問一下治粟內史,請好好地回憶一下,先帝在時,你經手到代地的錢糧有多少?
現任代王劉恒上任前,朝廷給到代地的錢糧又是多少?
劉恒上任后,前期他有沒有向朝廷催要過?現在呢?情況又屬幾何?”
治粟內史有點詫異地看著陳平,“我衙內的事,你是如何知曉的?”
陳平并不直接回答他,說道,
“我那酒樓的利好,至少有八成以上都是送到了代地補充抵御外族的資費的了。
還有少府對先帝賜我的財物有記載,也可以查查我這些個進項的每一筆是不是都用在了代地?
我還是那句話,于私于公,我們都是朝廷的人,拿著朝廷的俸,行法度之內的事。要是碰見有人膽敢打著我的名頭胡作非為,不要手軟,往廷尉處送!”
陳平的話讓治粟內史吃驚不小,他現在反而吃不準陳平建樓船是為公還是為私。蜀地多佳木,要不了什么本錢,只要在水運過程中沿途官吏保證順暢就行了。
只是做事時,與預想的難免有偏差,陳平雖然現在說只要木材就行,誰也不能保證他以后還會不會一項一項地要其他的東西,他得為自己留點余地,遂對陳平說道,
“明年修筑長安城,工程量和高祖時蕭相國修未央宮時只多不少。
曲逆侯你也是知道的,先帝在時,就把賦稅減到了極致;陛下登基后,賦稅又一降再降。
我大漢有多少官吏,你是知道的。
雖說大多數官吏的薪資微薄,但經不住人多,每月都等著餉銀買糧下鍋。這是等不得的。
高祖時,封的侯就達二十等之多。記得剛封的那陣,有封地的沒封地的,無不歡欣鼓舞。
自從鬻爵了之后,現在最底下的公士和上造那兩個等級,哪怕是商人,只要給的錢足,都能買個侯爵當當。
我手底下的一些小吏說,現在人論人,爵位都好像淡化了一樣。社會上風氣趨向于講吃穿排場,那些個商人見了我們的小吏都趾高氣揚的。
你也知道,這都是朝廷不得已而為之的事。
這次出力我全力配合。但要是侯爺有什么新的想法,我那確實拿不出更多的財物來支持了。”
治粟內史邊說還邊用眼睛瞟了少府中尉戚鰓兩眼。
陳平懂他的意思。少府管的是皇室的收入開支,凌駕于朝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