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老軍之妻的話,因為肯定或者否定都沒有意義。
許負怎么做在于許負本人;而蕭夫人本就不是一個迷信之人,他們夫妻倆夫唱婦隨這么多年,陳平相信,蕭夫人這么做,肯定是蕭何的授意,定有他的深意。
陳平不再問什么,老婦人的見識都來自于老軍,有什么話,他自可以去問老軍去。而且他已經許久沒有去看過老軍了。
在陳平的眼中,老軍是一個很有骨氣和智慧的人,即使只見過一兩面,也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似的。
沉默了一陣子,掀開車簾,遠遠地就看到蕭何的長子蕭在路邊等著了。
老婦人一看見那人,就心慌心忙地下了車,陳平看到這就知道蕭是蕭家立規矩的人,裝了半邊的傻,看破不說破。
一看到陳平,蕭就趕緊來攙陳平,陳平笑著客氣道,
“我的身子骨還硬朗著,不敢勞動蕭公子費心。”
不過蕭的侍侯他還是覺得挺受用的。
近看時,陳平只看到蕭的眼圈有些微紅,就知道事情有些緊急,沒有等蕭帶路,他便在前邊匆匆地往蕭何的屋子處走去。
進了屋,只一股濃濃的藥味和著臭味被一股熱浪夾帶著撲面而來。
時間已經無限接近夏天,天氣已經很熱了,一個老人還如此畏寒,陳平就知道蕭何的時日無多了。
蕭恭恭敬敬地走到蕭何的榻側,把嘴湊近床頭處說道,“阿爺,陳叔伯來了。”
好半天,蕭何才轉過頭來,被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指了指榻側,陳平就坐了過去。
近看那蕭何,臉頰瘦削了許多,臉上已經呈灰敗之色,兩邊的顴骨高高地凸了起來,顴骨下方處又各有一凹坑。
蕭何的眼神無力地看著陳平,卻示意蕭和一干人等出去。過了好一會兒,他的眼神看著門外對陳平說道,
“都是老夫害了我兒。真的是報應,報應啊。”
陳平不知道蕭何說的是哪一出,想為政者理事,一輩子總有那么一兩件按不下瓢的事,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
更何況蕭何已經做得夠好的了,陳平自問都做不到他那樣,他還說報應,那自己該如何自處呢?
陳平只得說道,“天生一人,必有一路,天命而已,無關乎相國。
相國一生為國為民,子孫當福萬代才對。”
蕭何沒有理陳平,他自顧自地說道,
“韓信,還記得那個韓信不?
想當年,他談吐不俗,驚才艷艷,老夫為他的才華所折服,月下追了好遠,才把被漢王寒了心的他追回了漢營。
從那時起,老夫就害了他呀。
后來想了很多年,老夫才想明白,這漢王選才,就和男子選妻一個道理,只有他自己心心念念喜歡的,他才會包容他所有的缺點,去珍惜他。
一開始先帝就不喜歡韓信,所以才會有韓信后來的悲劇。”
陳平有點心驚,據他和其他朝臣得到的消息,韓信之死,是因為他釋放了監獄中的囚徒,意圖謀殺呂雉和劉盈。
蕭何還是像自說自話,“韓信貪戀權勢富貴,可是權勢富貴那么好,又有幾個不動心的?
更何況對于他那樣一個受過大苦的人?
朝廷對外放出的風聲說是他要用釋放出來的囚徒去刺殺當今圣上母子。可是又有誰知道,韓信當初釋放出來的,只有一人而已。
就那么點人,皇宮守衛又不是泥糊的。
韓信敗就敗在了他那張嘴上。沒有父輩累世智慧的積累,偏偏還有一張不顧他人尊嚴的臭嘴,他早就把呂家人得罪個透徹了。
那時候皇太后被戚夫人欺負得很凄涼,韓信的那些個話等同于補刀子。
……”
蕭何停頓了很久,兩行熱淚從眼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