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東京，新宿區(qū)，在一家名為六歌仙的燒肉店內(nèi)，坐著一對男女。此時，已經(jīng)快9點(diǎn)了，工作后的疲倦，將平時東洋人的那種禮儀和客套，也一掃而凈。整家烤肉店內(nèi)，到處都是人們在高聲談話，時不時還夾雜著撞擊酒杯的清脆敲擊聲，爆發(fā)出一陣哄笑。

宮川坐在位置上，面色微微泛紅，有些緊張，眼睛時不時地瞟向?qū)γ娴哪凶印ｋm然，這已經(jīng)不是和北原第一次在餐廳吃飯了，但過往川本高速的案子還沒結(jié)束的時候，在一起吃飯時，兩個人都會在飯桌上，一邊吃，一邊談?wù)摪盖椤?

然而，此刻忽然一下沒了工作內(nèi)容來打掩護(hù)，宮川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也不知道該找什么話題。面前的桌子上擺放著和牛肉片，宮川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夾起肉片，放在桌子中間的鐵網(wǎng)上。

“噼里啪啦”，嬌嫩的油脂不斷從肉片中彈出，一塊紅色的鮮艷生肉，頓時變成了棕色的熟肉。

對面的北原不斷地夾肉，燒烤，蘸醬，吃下，整套動作行云流水，倒是毫無拘謹(jǐn)之處，很快就將一碟和牛消滅得干干凈凈。

自從上菜之后，兩人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本來是作為川本高速一案的慶功宴，氛圍頓時變得有些詭異起來。宮川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打破這陣沉默。

“宮川。”

“嗯？”聽到面前的北原終于開口說話，宮川立刻抬起頭來。

面前的北原夾著肉片，蘸了蘸醬料。鐵網(wǎng)下，本該將燒烤煙霧吸收的裝置似乎有些失靈，一陣輕飄飄的白煙，從鐵網(wǎng)之下冒了出來，頓時將面前男子的表情有些遮蓋起來。明明距離是這樣的近，卻看不清他的面容。

“該回你父親的律所了。”

在白煙之中，傳來北原的聲音。

宮川正夾著沙拉蔬菜的筷子，頓時一僵。這句簡單的話語，讓她的心臟猛地一收縮。聽到這句話，宮川終于明白為什么今天餐桌的氛圍，為什么這么古怪。

原來……

原來……今天不只是慶功宴。

原來還是對自己的告別宴。

“北原……是不想我在你的身邊嗎？”宮川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

“不是。只是你呆在你父親的律所那里，顯然更好。何必在我這邊？”北原握著旁邊的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在你父親那邊，能得到更好的成長。我這里，就是一個小小的律所，更別提還欠著債務(wù)。和你父親的律所，相差太大了。”

宮川微微低著頭，發(fā)絲垂下，遮住她的眸子，握著筷子的手，因為過分地用力，指節(jié)有些發(fā)白。

她的內(nèi)心之中，一幅幅關(guān)于這次官司的畫面不斷閃過。從最初接待寺井夫婦，看到夫婦爭吵的手足無措，再到起草民事起訴狀向川本高速郵寄的那一刻，再到東京灣的那個雨夜。

“北原，你知道這次的官司，我體會的最深是什么嗎？”

似乎沒預(yù)料到面前的女孩，會向自己提問，北原也不由得微微一愣，抬起頭看著宮川。

宮川笑了笑：“以前，我總以為訴訟律師，就是動動筆頭和在法庭耍嘴皮子辯論。但是直到經(jīng)歷這次的案子，我才意識到……才意識到，原來訴訟律師是在守護(hù)著別人的夢想。”

“在接待委托人的過程里，我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就是第一天寺井先生來律所的那個中午，他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說著關(guān)于他想當(dāng)汽車工程師的夢想。從那一刻，我才認(rèn)識到，原來我們處理的案件，對于我們而言，也許僅僅只是一個案子，但對于委托人而言，卻是他們的人生。”

“這種體會，是我以前在父親的律所，從來沒有感受到的。在父親的律所，我做的都是一些股票、債權(quán)發(fā)行的工作。”

“每一天，都是在面對和處理企業(yè)的財務(wù)報表，還有做盡職調(diào)查的其他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