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下川教授。藤村到底是抄襲了您的什么作品?”北原坐在教研室內的沙發上,打量著這位教師,拿起了前面方桌上斟好的茶杯,抿了一口,頗為好奇地問道。
從進入教研室后,北原便同下川寒暄了一番。聊了10來分鐘之后,這位教師依舊沒有主動談起抄襲的事情,這不禁讓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聽到北原的問話,下川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黯淡下來,放在腿上的手稍稍捏緊了褲子,低下了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隨后,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廣瀨,又再望向這兩位東京過來的律師,說道:
“首先,先謝謝兩位律師。其實就抄襲這個問題,我也咨詢過京都的其他律師事務所。他們都已經坦率地同我說,這種情況是沒有辦法指控對方抄襲成立的。而且……而且這里是京都。從法院到有名的律師事務所,全部都是被京都大學畢業出來的法學生掌控著。沒有哪個人會愿意判自己的母校成立抄襲的?!?
下川苦笑一聲,朝面前的北原微微欠身,“謝謝你們特地過來。真的是給你們添麻煩了。我這個事情,不必勞煩二位費心了。”
廣瀨見到下川已經一副放棄的模樣,不免有些著急道:“老師。他們是從東京過來的律師。京都這里的律師事務所,他們害怕得罪京都大學,所以他們一定是對你講了假話。這個案子肯定有希望的。藤村他就是在抄襲,就是在赤裸裸地抄襲?!?。
“不妨就和我們說一說吧?!睂m川在旁邊認真地說道。
下川盯著面前方桌的茶杯,一時之間有些恍惚。他來京都大學已經快十年了。對這里的一草一木,早已爛熟于心。他喜歡研究古典歷史,喜歡研究漢學,喜歡埋首在故紙堆中的那一行行史料中,拼湊出歷史本來的形狀。
但是……但是,自己……自己好像漸漸地跟不上趟了。
也許……也許,自己可能就是不適合學術這條道路吧。
也許,自己從一開始,就是錯把喜歡讀書,當做了喜歡研究。
如果自己本來就不適合這條道路,那么聘請律師,起訴藤村什么的,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再說了,自己也幾乎問遍整個京都的律師事務所,都說自己的情況沒有希望。
還是……還是算了吧。
下川抬起頭來,正要再度開口謝絕,此時,卻發現面前這位灰色西服男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望著天花板,像是在沉思著什么事情,只見得下一秒,北原幽幽地念了一句漢文:“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這句簡短的漢文從北原的口中說出。
在這一刻,這位穿著西服的年輕男子,仿佛化身成為了穿著儒服、儒冠的意氣書生,站在這小小的教培室之中,他的身上在剎那間迸發出來的氣質,仿佛真的散發出了漢文那股獨有的豪情和壯志。
在場的廣瀨和宮川并沒能反應過來,北原口中的這句漢文是什么意思。宮川自不必說,她本身專業就是法學。唯一受過的漢文訓練,還是高中時必修的漢字識讀課。而廣瀨雖然是古典歷史的修士生,但也是進入修士生階段,在下川的指導下,才開始系統性的接受漢文訓練。
然而,在聽到北原這句話的時候,下川的眼睛有些微微睜大,像是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面前這個年輕人吟誦漢文的樣子,有種某種別致的魅力。
那喜愛漢文的沖動,又猛地在下川的身體內流淌起來,已而漸漸地變得洶涌、澎湃。這位大學教師研究漢文已將近十五年的時間,此時此刻,又怎可能不會受到面前這句漢文的觸動。
回想起他看過的一頁頁漢文的史料,聽著這句幽幽漢文,耳邊像是回響起了編鐘和詩經的吟唱聲,他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