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又到了午飯時間,這一頓沒人請客,就不下館子了,到胡同里吃碗雜醬面。于是穿著人字拖,踢嗒踢嗒往外走。
“李大爺,來碗面,多加蔥。”
“好嘞,你先坐,稍等便好。”
這幾天下來,陳立行在胡同里廝混,認識了不少街坊。
不一會,一大碗熱騰騰的雜醬面端來。禿頂的李大爺穿件白背心,嘴里問:“小陳,還沒找到工作去上班?”
陳立行回答:“世道不好,難找。”
“難找也得找。”
李大爺一本正經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天天當無業游民像什么話?聽大爺一句勸,趁著年輕,努力工作多賺錢,有錢才能找老婆。”
陳立行領教過這位大爺的脾性,愛說教,其實也是出于熱心。
沒有別的食客,李大爺繼續嘮叨:“你長得人高馬大,要不,去前門那兒,那里有個小區招保安。我跟你說,保安這個工作不錯的,迎南送北,接待人物,能鍛煉人情世故。”
說到這,左右看了眼,壓低聲音:“那可是個高檔小區,住著的都是有錢人,特別是中年女業主,特多,而且一個個看起來寂寞風騷得很。”
干咳一聲,沖著陳立行打眼色,一副“你懂得”的樣子。
陳立行哭笑不得,沒想到熱心的李大爺還有這般猥瑣的一面,前頭說得好好的,轉眼變了畫風。
李大爺嘆息一聲:“我要是年輕三十歲,我都去了,比窩在這賣炸醬面強。年輕的時候要面子,講尊嚴,等老了才明白。苦都能吃,還有什么吃不了的?”
陳立行聽著,竟無言以對。
李大爺接著說:“但現在老了,很多事情干不動了。哎,咱們外鄉人想要在燕京扎根,根本扎不進來。我來燕京快五十年了,至今還是租房子住,守這么個面攤檔。”
……
回到院子里,坐到藤椅上,陳立行想著事情。雖然不是很同意李大爺的觀點,但的確提了個醒:
光陰虛度,時不我待!
這段時日吃得好住得好很是舒坦,但不能因此就墮落了。手頭上最后的積蓄,原本用來回家的錢,已經花得差不多。至于趙自若扔給他的一萬塊,分文未動。
那是人家的錢,就算逼不得已用了,也是借的,得還。
這一點,陳立行分得很清楚。
往后的路,他其實有個大概的計劃。不過計劃未曾實現之前,一切都是空談。
比如說在網站發歌,證明了此路不通;給公司投稿,也是結果難料。所以除了這兩個路子,還得去找個工作,起碼有一份較為穩定的收入,能解決個人的溫飽問題。
陳立行與其他樂隊成員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趙自若不用說,不愁錢的主;劉昊他們哪個沒有體面光鮮的工作單位?
音樂,只是玩票而已,說不來就不來了。
可陳立行不能,他就指望這個翻身。翻不了身,一輩子就平庸忙碌地過去了。
真得不甘心。
手機鈴響,看了下來電號碼,他面色一凝,稍一遲疑,這才接了:
“阿行,是媽,你吃飯了嗎?”
柔和的聲調,似乎帶著一絲疲倦。
陳立行情緒起伏,輕“嗯”了聲。
母親繼續說道:“你好些天沒打電話回來了,上次你不是說要回家一趟嗎?現在在哪呢?”
“還在燕京,我找了份新的工作,比較忙,回不了家了。”
“什么工作?”
陳立行猶豫了下:“在酒吧唱歌。”
“你還唱呀……”
陳母嘆息著:“阿行,你快三十了都。”
陳立行吐一口氣:“媽,我不甘心,想再搏一下。”
電話那邊的母親沉默了好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