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不見對方在說些什么。
可是他看懂了那些人的神情,動作,卻像極了在洞穴里,看押他們,毆打他們的那些人。
他害怕。
他轉身逃跑。
但是獵槍射中了他。
那些石塊砸到了他的臉。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他感覺自己的胸口裂開了一塊,撕心裂肺地疼痛。
但就現實而言,這并不是什么幻覺,幻象。
而是被困在地牢里的那個人,他那龜裂的身體開始一片片脫落,這跟我們人類破了皮里面會連著肉,剮了肉后面還牽連著骨不一樣。
他就像是一個盛栽著熔漿流質的容器,現在這個容器的外殼破了,里面盛的東西就開始往外流出來了,但是胸口的位置,原本里面應該是心臟的地方,如今卻有著一塊,像是拇指蓋大小,像是紅寶石一樣的結晶,散布處無數如同神經末梢一樣的枝干,連結著那副早已經超負荷的身體。
所有的人都已經能夠看出來了,這個人的死亡是早已注定的事情。
但他們仍然不知道,那會是什么時候,而等待他迎向死亡的那一刻,究竟會發生什么。
因為不知道后果是什么,所以蜘蛛之巢的這邊也沒有誰冒然展開行動。
哪怕是神眷者也一樣。
最后,他看到的場景,是一副早已經被他遺忘的記憶。
不,應該是被他埋藏在最深處了吧。
他看到了那間被燒毀的屋子,還存留著的畫面。
屋子里,一家三口,他依偎在阿媽的懷里,母親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發,對他說:“你要好好地長大。”
“阿媽,阿媽……”
匍匐在地上的他站起了身子,朝著牢門外的方向伸出了手。
他這個舉動,自然而然被蜘蛛之巢的一行人當做是進攻的舉動。
一瞬間,唐杰已經張開了防御,而一旁同是神眷者的單薇,則伸手一招,眾多的光影展現。
這就像是在一個堅固的碉堡上面,架好了無數挺的機關槍,就等著扣響扳機的那一刻——
就在這時,秦路大喊了一聲:“等等!”
單薇很好地停住了即將揮下的手勢,畢竟是身經百戰的神眷者,這點控制力是不缺的。
只不過,他和周圍的其他人一樣,都向秦路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季平奇怪地問道:“路哥兒,你是發現什么了嗎?”
但他想錯了,并不是秦路發現了什么。
而是一直都站在他身邊的夕顏,忽然就有了動作,像是有所感應似的,朝著那個黑炭一樣,渾身在巖漿中剝落的人走去。
“夕顏?”
但是秦路呼喚的那個綠發少女,并沒有給予他回應。
而是徑直來到了那個黑炭的面前,兩人只有鐵欄的間隔,甚至連那個鐵欄柵,也在對面熔漿的觸碰下迅速地消融。
“阿媽。”
這是那個化為灰燼之人的最后一句話,而下一秒,秦路清楚地看到,夕顏將手伸進對方的胸口,將那顆紅色的石頭從那里面扯了出來。
再然后,最后一點痕跡都化成了灰燼。
而與之相對的夕顏,則當著秦路的面,舉起了那顆鮮紅的石頭,然后就像是提著一顆櫻桃一樣,張開紅艷的嘴唇,將它吞了下去。
“夕…顏?”
那一瞬間,秦路看清楚了,夕顏的眼瞳,綻放著幽垠之光,璀璨的如同星辰上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