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暮后。
那身白色蟒袍時隔幾日,再一次進了朝堂。
跪拜于君王之下:“兒臣,叩見父皇……”
“我聽說……”
那王座上帝君像是卡了一口千年老痰的嗓子發出低沉聲響:“你當宮殺人,還辱打于你那九皇妹?”
“是……”離歡依舊跪在地上,低頭輕聲。
“咔擦!”
聲音未落,離歡的話便已經被一聲突如其來茶器碎裂的聲響蓋住。
那帝君于王座怒目,滿宮仆從更是紛紛跪拜。天子震怒,與風暴無異!
只有離歡一人,面對這樣風暴卻反而抬頭。直視那雙怒目,沒有表情。
鐘離伐坐在那里,揮退諸多侍從,只留下海景。自己輕瞥離歡。
那自己第七個兒子,不知何時開始已經對自己毫無畏懼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回事,總讓鐘離伐來火。
“可測風云。”
嘲諷著重復那皇七子的舉世盛名。
鐘離伐再道:“我以為你做事情,至少會考慮周全……”
“兒臣做事。”就那么緊緊盯著皇座之上的帝君。離歡眼神中毫無懼意:“還算的上周全。”
手里不斷擺弄著海景剛剛奉上又一盞新茶。鐘離伐冷哼帶笑:“那你可有想過朕會惱怒?……”
“父皇當真惱怒嗎?”離歡不加猶豫,問道。
手指在茶杯盤旋。鐘離伐心中怒火難受,本想著再摔這自己九年都不再歡喜的皇七子一茶杯,可思索著又將那茶杯放下。
問道:“何以不怒?”
“父皇若當真惱怒……”離歡朝著地上茶盞的碎片看了看:“這盞茶,會碎在兒臣頭上吧?”
聽起這話。鐘離伐不禁好笑:“就因為這個?”
“如若父皇當真惱怒。我返回睹星之時就該命我即刻返京。不會是昨日才遲遲發出旨意,叫我今日返京。”
鐘離伐朝皇座上靠了一靠。被這皇七子說出重點,火氣漸消。
“為何當宮殺人。”隨即再問。
“父皇。”離歡沒回答。卻反問。“兒臣十歲被逐出宮廷,去往睹星。至今九年與父皇相見屈指可數。九年時間,兒臣一直想問一事……”
鐘離伐顯得有些不悅。
九年前,離歡生母濛妃鬧出那般事端。鐘離伐至今不知道這事情自己辦的究竟對不對,只知道那是當時自己為了這腳下皇位能做出的唯一的舉動。是為了整個羅天鐘離氏而做出的最好的解決方法。
而對于離歡。這個當時只有十歲的孩子,現在十九歲。鐘離伐不知道那對于這個當時只有十歲的孩子是不是公平。當時這孩子說“母罪,子償。”。
可鐘離伐是帝君,不是傻子。其母當真有罪?其罪真該子償?他問過自己,幾乎每個深夜!可是,沒一個夜晚自己能給自己答案。所以對于這事兒,他一直逃避,甚至有關于那濛妃和鐘離歡的名字,都成了這偌大宮廷最為忌諱的詞匯……萬千朝臣,三個兒子,甚至是那自己一向嬌慣、百般恩寵的小公主鐘離痕。無一人敢輕易談及……
此刻聽到離歡提到九年前的事情。鐘離伐聽著自然不舒服。可是這離歡問到這,自己一個帝君總不能再摔碎個杯子,捂住耳朵讓他不要講下去。那樣有失帝君威嚴,好像認錯……
哼了一聲。鐘離伐冷聲:“問。”
“敢問父皇。”
離歡跪在那里,直視著那帝君威嚴,卻毫無懼怕之意。
問道:“兒臣如今。可還有權自稱兒臣?可還算是羅天皇子,還算是鐘離血脈。可還算得是……”
聲音停頓。離歡看著鐘離伐。
一字一頓。說出四個字:“父皇骨肉。”
這一副感情牌。無異于是在鐘離伐傷口上撒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