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清流學士臨走前,送了離歡一件好東西。
十余年前,大概是這位清流學士還是身居中書令要職的時候。去到晚江鎮之前,被離歡生母濛妃贈與一架古琴……
濛妃生的聰明,音律方面在當時更無人能及。還為故有的六弦琴多添一弦。自創七弦古琴,打破從前六弦造化,另辟蹊徑,其音裊裊,宛若。當時更是一度被人贊揚是音律方面百年難遇的奇才。
吳卿留與濛妃相識相知,對這古琴自打拿到手里,便珍視。只可惜,晚江鎮一游,歸來之日卻已物是人非……中書令已不再是中書令,七弦琴……也再無余音了……
恐怕留有舊物引些無用事端,又怕睹物思人的清流學士。自打回到京都便把這濛妃贈送的七弦古琴封存,不知何時那琴音能在繚繞。沒想到這么一封便是十載春秋。再遇離歡,自然也物歸原主,也總算是給離歡一件母親的舊物。
羅之州
帝都
念王府
新建的念王府氣派自不用說,光是那三道考究屏風才進得正院的門廳就夠那羅之州普天下學者世子觀摩,離歡也習慣了這樣的所謂奢華。此刻坐在那里,手上輕撫古琴。
或是真的天生聰明,或是隨了那個不能提及的母親。離歡自小在音律方面卓有造詣,有那么些樂譜過目不忘,音律一點就通的本事。
此刻院中,琴音悠悠,雨滴垂落般如泣如訴。
洪韭走進庭院,那主殿的門敞開著,聽著琴音,洪韭緩緩走上幾層白玉臺階。加了高度,減慢腳步,遠遠望著那念王殿下撫琴。
屋里的念王殿下,身著一身黃色蟒袍,柔指撫琴,臉上笑意盈盈,可那琴音卻慘戚戚的……饒是有幾分,喜怒不行色,琴音訴衷腸的感覺。鬼知道這位念王殿下心里多委屈呢?洪韭一邊想著,一邊仔細聽著那琴聲。
那琴音好聽,音律間不沖突,不擁擠,亦不驕不躁,不緩不急。便是讓哪位四合神洲出名的音律大家聽了去,也要拍手叫好!道一句:“此子可教!”這調子洪韭從未聽過,估摸著是自家這位七殿下隨手彈得吧……
撫琴之中,離歡靜下心享受著。不享受那琴音,不享受那曲調,只是愛這種終于靜下心的感覺。自己不知道已經多久沒真的靜下心過……
心中則是靜靜思索著昨天的事情。
羅天帝君常有夢魘憂心。這事兒離歡早就知道,甚至還知道這夢魘十有八九和母親有關,只是從未提起,也從未聽身邊的人提起。他知道,有關于這件事兒,恐怕是自己那皇長兄顧及自己情緒,刻意不提,也不許老旭頭兒提。自己呢,也便識相的不問,從不派人去打探。畢竟,母妃已死,斯人已逝。再多提什么,不過是讓生者多添煩惱罷了……
可是現在。這樣一件事情,自己已經不得不問,也必須要問。因為這樣的夢魘,說不定會在以后很多事情上成為一種極其特殊的助力!只是思索之間,離歡還是覺得好笑,自己如今竟然也要靠這種東西,來達到某種目的了……
昨天離歡把這夢魘的事情向老旭頭兒和吳卿留刨根問底問了個清楚。兩人的回答也跟離歡所想相差不多,那夢魘確實便是自己母妃濛妃,之所以從未提及過也確實是因為鐘離陽多次提醒王旭。只是離歡沒想到這夢魘竟然已經困擾了那位從來喜戰尚武,威名一世的帝君將近十年之久了……
原來,這樣殺伐決斷的人,這樣冷酷少情的人,這樣一個為了保證自己手上權力,座下龍椅連自己最寵愛的嬪妃,連自己最出色的兒子都不惜殺害的人!他也愧疚!可……有什么用呢?他的愧疚,這樣一個羅之州最尊貴,站在最高處人的愧疚,在離歡看來毫無用處。不能還亡者性命,不能換生者釋懷!
想到這里,似乎連那琴音都變得愈發凄涼惆悵。洪韭本想著再殿外多聽一會兒,只是那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