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哩哩穿著白色軟毛拖鞋,抱著一根法棍,躺在沙灘椅上。
他戴了一副大墨鏡,遮住至少一半的臉,也順便掩蓋住臉上的傷。
他躺在這里不是為了曬太陽,而是為了邂逅一個人。
張名的大兒子張校。
張名在知道他其實是個私家偵探后,就拿高爾夫桿“拜托”他一件事:查清楚張校最近接觸過的男人。
烏哩哩本想拒絕的,第一個客戶的活還沒忙完,就接第二個,有違他的職業道德,可看到張名手中沾滿血的高爾夫球桿,他爽快答應了。
張名還把自己的軟毛拖鞋送給他,給他了一個信息。張校這幾天都在前男友海鮮鍋餐廳門前的沙灘上。
于是烏哩哩來了。
還帶了根法棍,作為一個私家偵探,常常需要等待目標的出現,法棍是最方便的充饑食品,比方便面還好。
烏哩哩一邊啃著法棍,一邊觀察沙灘上的人。
今天天氣晴朗,風力剛好,海浪溫柔,沙灘上有很多靚女,嬉笑著跑來跑去,玩玩沙子,潑潑海浪,烏哩哩的視線被吸引過去好久,直到邊上的沙灘椅發出咯吱的響聲,他才醒覺有人過來。
那人看起來很眼熟的樣子,好像昨晚剛剛在哪里見過,又像是只在公共廁所蹲坑時擦身而過僅有一面之緣的人。
那人流著淚,躺在他右手邊的沙灘椅上,默默看海,好像要讓海浪撫平內心傷痛。
烏哩哩借著墨鏡的遮擋,暗暗觀察那個人,突然唉呦一聲叫出來,咬法棍咬到碎牙了。
那人扭頭來看,烏哩哩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著血往下吞。
牙疼,法棍是啃不下去了,就這樣干躺著,氣氛有些尷尬,烏哩哩隨意問一句:“曬太陽啊?”
“嗯,陽光免費。”那人的話透著深深的無力感,好像因為付不起開房費被女朋友甩了的廢人,臉上猶帶淚痕。
烏哩哩越發肯定這是個傷心人。他體諒這個男人。如今這世道,除了陽光和空氣,還剩下什么是免費的嗎?愛情嗎?
他轉移話題,問:“那個前男友海鮮鍋餐廳到底賣什么的?前男友還是海鮮鍋?”
那人又開始流淚,說:“賣海鮮鍋的。我推薦海帶、豆腐皮、粉絲的自助海鮮鍋。”
“為什么?”
“便宜。”
烏哩哩問不下去了。這是個被物質擊倒愛情的男人,被無情現實擊潰夢想的男人,被金錢價值擊碎三觀的男人,現在的他想必看任何東西都在心底暗暗計算它的價值,身體里已經容不下任何跟錢無關的東西了。
烏哩哩不再說話,默默抱著啃到一半的法棍,像抱著一把殘劍的盲劍客。
那人靜靜躺了一會兒,就起身走了。
走的那么安靜,就像陽光下的初雪。
烏哩哩被太陽曬得有點口渴,更加后悔只帶了法棍出來,沒有喝的,法棍真的很難下咽。
而且等了這么久,張校還沒出現。
難道張名的情報有誤?
烏哩哩正打算找個地方避避太陽,或者干脆訂一個海景房,在酒店里舒舒服服地等待張校,他左手邊的沙灘椅上躺下來一個人。
那人也在流淚。
烏哩哩差點要起身查看一下自己的沙灘椅,這里的椅子怕不是中了什么邪惡的詛咒,躺了就哭,怎么回事?
那人長得很像張校,烏哩哩白激動了一會兒,還以為終于等到了目標。再一細看,才發現只是眉眼相似而已,嘴巴略大一些,臉也偏瘦,沒有照片里那種“年輕有為,自律上進”的氣質。
烏哩哩看那人默默流淚看了很久,終于忍不住問他:“你為什么哭?”
那人盯著海看,沒有扭頭,說:“本來我在家里就能看到海的。”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