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離那個房間,那雙腳遠一些。
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胃平息下來。
不知不覺間,他走到一個靠墻的沙發前,他順勢躺了下來,就算沙發上本來坐了一個人,他也無所謂。
現在只有躺平,才能讓他慢慢恢復。
沙發上的人戴了副眼鏡,捧著一個塑料杯,往邊上挪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護住塑料杯,怕把杯里的水灑出來。
他看了皂化一眼,驚喜地叫道:“是你?”
皂化看了那人一眼,也認出來了,就是上次一起體檢的眼鏡男。
“你好。嘔——”
皂化說到一半,捂住嘴。
眼鏡男碰到熟人,很是高興,問:“你是身體不舒服,來體檢的嗎?”
皂化搖頭,又點頭。
他本來是不想體檢的,可是如果再這樣嘔下去,恐怕真的要來一次全面的體檢了。
眼鏡男看到熟人很是開心,跟皂化互換了手機號碼。
然后眼鏡男捧著塑料杯,盯著里面的水,唏噓不已:“我好后悔。當初就應該聽你的話,干脆不體檢。”
皂化反正閑來無事,也想轉移注意力,順口問了一句:“為什么?”
眼鏡男拿出一疊報告,說:“體檢報告出來了,PSA值為零。”
皂化記得很清楚,上次眼鏡男的PSA值是200,比普通人足足多了五十倍,“這不是很好嗎?回歸正常了啊。”
眼鏡男搖頭,眼鏡都晃得有點偏了,塑料杯里的水也晃蕩起來,意識到幅度太大,眼鏡男馬上停止搖頭,小心翼翼地等杯子里的水穩定下來,才說:“我今天已經提肛了三百二十七次,喝水也喝了800ml,尿出來跟自來水一樣白。其他的什么一擦一兜,左右換手,更是日夜勤練,朝夕用功。PSA降到零是正常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這回又檢測出FSH異常!正常值在2-20之間,最高也不會超過40,可是我居然是100!難道我喝水喝太多了?還是一擦一兜,左右換手練得太勤?”
“FSH又是什么?”
“不知道。總之,又有一個指標異常!可惡!我努力了一年,居然還是這樣的結果!我不能接受!幫我拿一下。”
眼鏡男怕打翻杯子里的水,把塑料杯遞給皂化,皂化接過來,眼鏡男雙手馬上插進自己頭發,抱頭抽泣。
“早知道就不體檢啊!!!”
眼鏡男哭得眼鏡上都蒙了層霧氣。
皂化不知該如何安慰,不管是PSA,還是FSH,他都沒聽過。
這時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即便是處于極度絕望的狀態中,眼鏡男還是聽出了腳步聲的緊迫,透過霧蒙蒙的眼鏡片,眼鏡男看到一個白大褂筆直向他走來,好像停尸間的管理員發現尸體私自外出,趕緊要趁人沒發覺前把尸體帶回冷庫躺下一樣。
“你的體檢報告呢?”那白大褂問。
眼鏡男聽聲音才認出是王醫生,拿出隨身攜帶的報告,問:“王醫生,FSH到底是什么?我超標了該怎么辦?一擦一兜,左右換手,還能繼續練下去嗎?”
王醫生唰唰翻了幾頁,仰天呼氣,“果然——”
“果然什么?我果然沒救了嗎?不會吧?PSA超標五十倍,我還活得好好的,FSH我頂多才超標5倍而已!我還年輕!我還沒結婚!我勤練一擦一兜,左右換手,一直沒有派上用場!我——”
“果然搞錯報告了!這份才是你的。”王醫生拿出一份報告給眼鏡男。
眼鏡男愣了一會兒,馬上翻開體檢報告看,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
然后發出一聲長笑,好像去靈堂祭奠長輩,守了一夜,才發現自己進錯了靈堂,死的是自己仇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