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狹長的甬道向山腹深處行出三里有余,方才見到了盡頭。如今呈現在甯月面前的,是一道方正的大門。雖已在地下歷經萬年,但平直的金屬門板卻依然于黑暗中反射著明月珠上的光,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岑婆婆將耳朵緊貼在那門上,屏息凝神地聽,半天方才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拉動起門邊的把手。
看似沉重的大門,在老嬤單手輕推之下,竟是輕易地向一側滑去,無聲地開啟了一道將將可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狹窄縫隙,而后又忽然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再也推拉不動。甯月走上前去,方才發現門后竟是頂著七八根足有手臂粗細的槍矛與槊戟,似乎并不歡迎外人的到來。
老嬤回過頭,再次示意少女放輕動作,自己則率先閃身入了那道窄縫。
步入門后的瞬間,匆忙跟上的甯月眼前豁然變得開朗起來。雖只是整片地下遺址的一小部分,卻已比少女見過的任何一座陸上宮殿都要宏偉得多。甚至連明月珠所發出的光芒,都無法穿透頭頂上方那一大片深黑色的陰影。
然而,足有三、四個曄國紫宸殿大小的空間里,卻并沒有一根立柱。少女張大了嘴,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難以想見,先民們究竟是以何種方法,于深山中將此處修筑起來的。
很快,前方地上倒著的無數橫七豎八的深灰色影子,將甯月的思緒重又拉回了現實。她定睛仔細一瞧,才意識到那竟是無數身著重甲的尸骸!
死者逝去多年,早已化作了嶙峋的白骨,身上的鐵甲上也爬滿了深紅色的銹斑。似乎山腹間曾經爆發過一場血戰,而先前用來抵住大門的那些武器,正是取自這些武士的手中的。
甯月只覺得那些骷髏黑洞洞的眼窩,似始終盯著自己看將過來一般,后背上陡然升起一陣涼意,有些后怕地向后退去。然而這一退之下,卻是踢到了距離身后僅數尺開外,倒伏于巨門邊的另兩具尸體!
此二人的模樣卻同先前的那些尸骸明顯不同。其身上并未披甲,肌肉同皮膚也尚未完全腐爛。他們面朝大門,依然保持著生前的姿勢,仿佛正用盡全力將門闔上,表情更是猙獰可怖。看起來,入口處的大門,便是被此二人用武器頂住封死的。
甯月當場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然而還不等她喉嚨中發出聲來,便被身后的老嬤一把捂住了嘴:
“小姐莫怕。這二位是當年我們途徑這里時,留下斷后的幾名執火。若非他們舍命相救,恐怕老身此刻已經沒命同你講這些話了。不過眼下還不是細說的時候,再向前走,會有一間相對安全的小室,待到了那里再說。”
岑婆婆的聲音放得很輕,即便貼在耳畔,也依然只能聽見個大概。
看著滿地的尸體,少女終于理解對方為何會如此謹慎,更加意識到無論這片黑暗之中可能隱藏著什么危險,都絕對不容小覷。她不敢有半分大意,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地繼續前行。
空曠的地下空間,令任何一點微小的聲響都無所遁形,甚至連二人走路時鞋底發出的“嚓嚓”聲也聽得異常清楚。她們唯有極盡可能地放輕腳步,跨過一具具尸體。待好不容易行到了老嬤提到的那間小室前,入內關上了門,一顆始終提著的心才終于放下。
甯月早已憋了滿腹的問題,張口便道:
“婆婆,你說門口那二人是當年與你們同行的執火,可其他的那些陸上人武士的尸骨又是怎么回事?他們的裝備看起來相當精良,為何也盡數死在了這里?莫不是你們同昆頡殺死了他們?可對方人數明顯占優,看起來也并不像是被咒術殺死的啊!”
“小姐你這次可猜錯了。那些披甲的尸骸,早在我們到來之前便已葬身于此。他們同我們遇上的,應該是同樣的敵人。只不過,對方或許由于自負而大意輕敵,未能逃脫罷了。”
“什么叫過于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