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
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在昏暗的走廊中響起。
這里因為已經破產所以沒什么人還在了,只有破產清算小組和幾個剩下的工人時不時還會光顧這里,所以沒有人迎接楚天驕的到來。
不過沒有歡迎也一樣,反正楚天驕從來不是個喜歡搞大場面的人——他已經把偽裝過的謹小慎微刻進了自己的dna。
他來到地下二層,樓梯和走廊都陰暗細長,空氣中充斥著空調壓縮機的嗡嗡聲。
一股子嗆鼻的煤油味直往鼻子里鉆,角落里堆著廢棄的機械零件,紅銹一坨。
楚天驕走到一扇鐵皮包裹著的門前站定,久久地凝視著鎖頭。
他當初選擇這里作為安全屋的唯一理由就是,誰也不會想到出身卡塞爾學院的頂級執行官,會把所有的秘密都埋在這處就算流浪漢也不愿住進來的地下室里。
這里的環境簡直糟透了。
楚天驕從口袋里掏出一根鋼絲插進了鎖頭,擺弄了一陣之后鎖芯轉動,門鎖啪嗒一聲開啟了。
一股遠比通道里的氣味要好聞的空氣撲了出來然后繞過楚天驕融入他背后的空氣,他邁步走了進去,打量著屋內的陳設。
一張雙人床,一個床頭柜,一個寫字桌加一把椅子,還有一臺小冰箱,這就是所有的家具。
屋子的一角拉了幾根鋼絲線,上面還掛了一件已經有些發舊的夾克外套。
楚天驕走上去把外套取下來,一層不算薄的灰塵隨著衣服的抖動全部落地。他在袖口和領口拍打了幾下,于是它又煥然一新了。
這是以前他最喜歡的一件外套,他經常穿著這件外套放著貓王的黑膠唱片跟著唱,想象自己站在一片大舞臺上揮灑熱情,揮一揮手底下的觀眾們就會報以浪潮般的喝彩……可出于任務性質他必須得把自己埋在這座小城里。
楚天驕想著,把夾克重新披在身上,觸感冰涼。
他隨手拿起床頭柜上擺著的相框。
相框是精心裝裱過的,外邊緣掐了一圈銀絲,木質的框架看起來很有年代感和華貴感。
只是現在這一切都落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女人男人和小孩的臉都有些看不清。
楚天驕的嘴唇動了動,伸出手擦凈了小孩位置的灰,凝視著不說話。
時間好像靜止了似的。
原本住在這的那個男人又回來了,干凈帥氣的面龐上不見一點老態仍然像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他看著自己兒子的照片說不出話,表情似哭似笑。
過了很久,楚天驕才從喉嚨里擰出了一句話:“臭小子……出息了。”
他輕輕地放下相框然后猛地掀起床墊,暴露出來藏在底下的一處用鐵皮和框架焊好的暗門,掛鎖巨大而又沉重。
楚天驕故技重施很快就弄開了那把鎖,順著一根鋼管溜了下去。
啪嗒。
黑暗中,楚天驕打開了手電,于是一束小小的光就打在了對面的墻壁上,照亮了一排排難以計數卻又碼得整整齊齊的黑膠唱片,一整箱的古巴雪茄,還有許多瓶島嶼威士忌。
澄黃色的酒液時隔多年后發酵得更為晶瑩剔透,在手電的光打過去的時候甚至會讓人誤以為那些瓶子是珍貴的藝術品。
小相機和洗照片的全套設備堆在工作臺的旁邊,工作臺前的軟木板上用圖釘釘滿了相片,照片里娃娃臉的楚子航已經是一臉冰霜了,楚天驕看著那些照片咧嘴一笑。
除此以外,就像上面那一層一樣,墻壁上還掛著一些東西。
只不過掛的不是衣服而是一條條顏色鮮艷到幾乎能滲出血來的紅線,那上面又掛著一張張手工裁剪的事件報告或是照片,來往交織,結成了一張復雜的大網……然后所有的紅線都在終端匯聚,指向一個用墨筆勾勒的名字——尼德霍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