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偉這會心也吊著,都不敢往皇帝跟前湊,外面的大事他也插不上手,只能陪著朱厚照干著急。
連椅子都坐不穩,朱厚照能時不時地從耳朵里聽到團凳搖來晃去的嘎嘎聲。
直到快一更,才有個小內待跑來送了口信,劉瑾那邊事情辦好了。
黃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咣當一聲摔到了地上,一屁股坐空了,打翻了團凳,人也仰倒。
這個動靜讓朱厚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還好看到黃偉連滾帶爬進來通報時的活脫脫的關公臉,怕是心情激蕩過頭,血氣沖腦。
朱厚照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懸啊,終于落地了。
等黃偉退出去之后,朱厚照叭唧一聲倒在御榻上,全身的力氣都快抽光了。
這哪里是當皇帝喲,這叫玩命。
眼都不眨地盯著帳幕頂,朱厚照暗暗下定的決心,必須拉出一票自己的力量來,不然命運操于人手,太煎熬。
可也不容易,總不成手抄數本秘籍到處跟別人說:“看你骨骼清奇,不如拜入朕的門下!”
左思右想不得要領,朱厚照干脆放棄了治療。
張太后也好,朝臣也罷,以及身邊的太監,遠的還有層出不窮的造反、叛亂、入寇,唉,欠賬太多,算不過來。
總要慢慢地謀劃,現在自己只能算單槍,匹馬都沒馴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連騰挪的余地都沒有。
又翻來覆去地烙了近一個時辰的餅,直到眼簾撐不開了,朱厚照才眼一黑昏睡了過去。
……
次日一早,當八九點鐘的朝陽照在紫禁城的墻頭上時,朱厚照已經躲在了宮里負責采辦的馬車上溜出了皇宮。
馬蹄聲噠啦作響,朱厚照撩起了簾子,瞇著眼迎上旭暖的陽光,抽吸著新鮮的空氣,終于見著點亮了。
昨晚真個是驚心動魄,現在想來還滿懷沉郁,跟視野中被沒被朝霞染透的皇城一個樣,里不知掩藏了多少黑暗和齷齪,讓人遍體生寒。
得避開風頭!
打了朝臣一個埋伏,留在宮里這會不定又有一伙人圍上來哭天喊地,還是眼不見心不煩吧。
假裝什么事都沒有發生,朱厚照維持著日常,讓劉瑾帶著他溜出宮去聽小曲。
繼位時朱厚照就跟朝臣們說過:“朕上不上朝看心情。”
剛剛斗贏了一輪,總不成馬上就改頭換面吧,那樣就不對勁了。
而且皇宮里太悶,好不容易穿了,不當昏君難道當勞模?崇禎也不得hoe呀!
他算是深刻理解皇帝們為什么都想往外面跑,呆在壓抑深沉的皇宮里整個人能淡出個鳥來。
以為皇宮外面的空氣就香甜了?錯了,五味雜塵。
一出了皇城的范圍,路上就有一層黑灰色的浮泥,得有兩三寸厚。
不說劉瑾現在還沒成為立皇帝當不了凈街虎,就沖京城大街上那臟不拉稀臭不拉嘰的樣,朱厚照也沒有心情多呆片刻。
這哪里是印象中整潔光亮的長安街,怕是阿三家都要比這里干凈。
北京的街道無石板鋪墊,加上來往車馬多,路上很多車轍溝痕,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層灰。
那里面都是牛馬畜生以及人的便溺,與碾起來的黃土混雜成臟。
眼前還算是好的,想像一下狂風漸起刮出一片灰煙的樣子,或者下雨天沖出一條黑色的浮油泥流,那畫面太美,不敢想。
哪都少了不管理員。
哦豁,跟三哥那地有一拼了
哎喲,這味道夠沖的!
是挺沖的,掩鼻狼奔啊,還得時時刻刻小心腳下的人造“地雷”,哪怕不用朱厚照自己走路,他坐在馬車里看著也眼暈。
一路上朱厚照都在琢磨著一定要盡快把豹房給建起來,不然沒地方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