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李東陽家,敲開了門,門子正想進去通報,朱厚照卻攔住了:“不要通報,你就在這待著。”
門子還想發作,卻看到后頭的錢寧單手執一個腰牌,湊到了他面前,上面有個大大的御字。
宰執門第,門子也識字,當然能看得出來,這兩個年輕人是代表著皇帝來辦事,他當然沒膽子作妖。
于是朱厚照就這么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卻闖進了李府。
也不是沒遇上人,快到中房時就跟李夫人撞了臉。
朱厚照認得她,每年這些命婦總要進宮的,太后、皇后要與這些命婦歡談飲宴,幫著皇帝安撫大臣家屬。
李夫人位列一品,當然是其中引人注目的那些,朱厚照小時候混在其中耍樂,他記性好,大臣們的夫人也認識了七七八八。
朱厚照以陽光臉和一聲“奶奶”刷過,讓李夫人一陣恍惚,總覺得這個小孩臉熟,可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可能是某位翰林的公子吧。
李夫人被廚房的事給掛著,一猶豫又丟到了腦后,李東陽一幫子學生在府上,廚房忙得不可開交,她得去盯著。
錯過了李夫人,朱厚照信步而入,穿堂過軒,徑直到了正房。
廳堂中的氛圍很熱烈,十幾個人圍了一圈,似是在作畫,還在斟酌題跋詩句。
錢寧已經在給朱厚照報人名:“儲瓘儲大人,現在是南京吏部待郎,回京述職,顧清顧翰林,待讀……”
只說了兩個朱厚照就打斷了他:“行了,朕知道。”
能不知道嘛,報菜名的事情錢寧哪有幕友們來得快。
弘治六年進士顧清,翰林待讀,善農桑、經濟,完了,王鏊的學生,不是臥底就是叛徒。
弘治六年會元汪俊,翰林編修,王守仁好友,理學大家。
弘治九年進士王瓚,翰林待講,就是這家伙第一次記錄水泥的工藝。
弘治十五年進士何瑭,翰林編修,對數學、音律、醫學、治政均有建樹。
弘治十八年狀元顧鼎臣,翰林修撰,嘉靖朝大名鼎鼎的青詞宰相,馬屁精。
弘治十八年進士張邦奇,翰林檢討。
弘治十八年進士方獻夫,禮部主事,后拜王守仁為師。
弘治十八年進士陸深,翰林編修,陸家嘴是他家的。
弘治十八年進士徐禎卿,因貌丑不得入翰林,大理寺左副,詩人,前七子之一,江南四大才子,與李東陽同病相憐,故厚之。
朱厚照就這么闖了進去,像是一只闖進了羊群的餓狼。
也露出了白齒,沒有擇人而噬,而是笑咧了嘴,他看著這堆水靈靈的大白菜,真想咬一口。
這些都是一時人杰啊,當上閣老的有兩個,除了早死的徐禎卿,個個部院。
今天來對了,什么事情最解恨?在別人的菜園子里摘一把最過癮,想想后世為什么人們偷菜偷得不亦樂乎,不就是這么個惡趣味嘛。
想到此處,朱厚照用力一拍手掌,大喊了一聲“好”。
堂內眾人聽聞,齊齊轉過頭來,這才發現站在門檻外的朱厚照,一時間竟然都愣住了。
朱厚照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一步跨了進去,兩步就插入人群里。
旁邊的方獻夫和陸深急忙閃開,深怕擋了朱厚照的道。
他們還沒反應過來該以什么樣的方式見禮呢,朱厚照就先說上了:“不要拘禮,平時就有人說朕到處亂跑,其實也不對,朕是為了與民同樂,這不,今天朕聽說了李公府上文會,就來湊個熱鬧。”
李東陽剛才還在正中就坐,這會一下子站了起來。
看到李東陽站起時猛地皺了皺眉頭,朱厚照就知道他一定是發了。
不是發財,而是發痔瘡。
因為幕友們說的。
李東陽晚年深受痔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