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淵的照料下,半月之后,南江云已可以下床行走。
南江雪時常陪在弟弟身邊,或跟他一起練字下棋,或與他討論政令軍報,饞的南江雨每日都會想方設法逃離自己的課業,跑到他們這里來湊熱鬧。
南懷瑾從鷹衛中選了一個女孩放在南江云身邊,取名玄玉。
女孩與南江云年齡相仿,資質頗佳,子淵便把玄玉和墨碣,包括南江雪一并當做了藥童,就連可憐的病人南江云都要自己煎藥給自己喝,主治大夫則喝著茶坐在一旁作威作福。
“我終于知道我那沒見過面的師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南江雪撇撇嘴道,“不是師叔您嫌麻煩,而是人家嫌您太麻煩吧!”
“看破不說破!你這死丫頭!”子淵恨恨道,看的玄玉直發蒙,南江雨則呵呵地笑的開心。
眼見南江云一日日好轉,南懷瑾和托婭都很高興。
只是南江云再也不曾去過馬廄,連房間里掛的佩劍都沒再看過一眼——雖然子淵說,南江云已可以開始嘗試做一點這方面的鍛煉了。
南江雪知道,在弟弟平靜的外表之下,一顆心仍在苦苦掙扎。
他對玄玉并不是很友善,有時甚至會冷言冷語。
或許是因為那女孩不善言辭,或許是因為,南懷瑾意在讓她做他的貼身護衛。
貼身護衛嗎?還是因為他的身子實在需要一個心細的人時時照顧?
“你不用總跟著我,我有手有腳,一時半刻都死不了。鷹衛不是有很多訓練嗎?你若荒廢了,如何能盡護衛之責?”南江云對玄玉道,后者垂著頭立在了原地,不遠處的南江雪輕輕咬了咬嘴唇。
夜很深了,南江云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這些天他始終睡不安穩。
雖然他接受了自己的身體再也不能恢復如初的事實,但這個事實就像一根毒刺扎在心間,讓他忍的萬般辛苦。
他不想也不能活成敵人希望的模樣,只是自己曾經的志氣與理想,也終成了不可企及的泡影,未來黯淡無光,他所能做的,也只剩下不要成為家人的拖累了吧?
起身點起燭火,他拿了本書,想迫使自己不再去想這些。
他覺得如果自己再這樣下去,要么會瘋掉,要么會遠遠地逃開。
如果他不是南江云,如果他不是靖國公府的嫡長公子,如果他從此隱姓埋名,他就能好過一些吧!
“姐姐?”南江雪在這樣一個時間突然到來令他感到非常訝異。
她束著長發,著一身勁裝,似是要外出的樣子。
“隨我去個地方。”她燦然一笑,也不解釋,只是將一套衣服扔給南江云,“把這個換上。”
南江云也沒再問。也不知為什么,對于這個不常在家的姐姐,他有些敬畏,卻又無比信任。
后府門外,墨碣牽著兩匹馬正在等候,守門的護衛見南江雪帶著南江云夤夜出門只是躬身行禮,并未多話。
“上馬。”南江雪向南江云伸出手,后者本能地抗拒,但最終還是將手遞給了姐姐,被她拉上了她的馬背,墨碣則跨上另一匹戰馬,雙腿一敲馬腹,一串雨點般的馬蹄聲旋即在深夜的街巷中響起。
手中雪字玉牌一舉,沒人敢攔,南江雪連續馳出燕京城的內外兩道城門,城市的燈火被遠遠甩在身后,璀璨的星河映著前方大片的原野,以及遠處巍峨靜立的華洛山。
很久沒有這種飛馳的感覺了。
天大地大,勁風撲面,他好像插上了翅膀,一時忘記了自己不愿走出的那方寸院落,忘記了每日的湯藥和壓在他頭頂的大片陰霾。
他有些喘息,但他不在意,他寧愿沉溺在這樣世界里,甚至從此再不醒來。
華洛山腳下,漆黑的山壁如矗立在眼前通天的城池,唯有最高峰上經年不化的白雪在星光下如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