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日一馬當先,率領武士已然是跳過了平涼村口的拒馬。
達布看著那十幾匹人馬順著水塘旁的路往里殺去,轉過一個彎,便沒了蹤跡。
冷風一吹,頭腦忽然清醒了過來。
我這是在做什么啊?
一個時辰前,他被一個泥腿子罵得有點難堪。然后朗日在身邊叨叨叨地使勁攛掇,要屠光平涼。緊接著身邊所有人都嗷嗷直叫,不殺了趙正誓不罷休。
這個叫趙正趙元良的人,原本他可以和他的子民平平安安地繼續耕種著他們的土地,等待秋天的收獲,有了盈倉渠,他們能開出二百多畝的荒地來,如果他們想,甚至還能把大通河的河灣處變成他們的糧倉。
他們可以自由地在這些土地上種粟,種麥、種稻、也可以種菽。吃不完的,他們還能拿到涼州各地販賣,換成錢或者牲口……
未來的涼州,沒有旁人比平涼會更加富饒。
他們原本應該充滿對生活的向往,而不是因為幾十里外的一個小山村被朗日屠戮,從而選擇與吐蕃武士對抗……
達布嘗試站在趙正的角度去思考,他怎么也想不太明白,為什么趙正會選擇一條截然相反的道路?
他說他是大唐的里正……
他或許不太清楚,就算是大唐的軍隊,在吐蕃武士面前,也是負多勝少。
放眼望去,整個河西也沒有哪個里正喜歡把自己和全村人的腦袋送到屠刀面前。
達布暗自揣測,這貨可能是個瘋子。
而自己,從河西跑了幾百里路,喝涼水,啃肉干,就是為了來涼州殺一個里正?也許,自己也是個瘋子。
“一隊駐留,二隊、三隊前進,準備接敵!”
朗日走后,曲貢仍然在布置人馬,吐蕃武士摩拳擦掌,準備用三輪沖鋒踏平平涼……
卻說另一頭,朗日驕兵猛進,帶著先鋒人馬越過了平涼村設在村口的拒馬,迎面就是左右兩個水塘,水塘中間有一條路。朗日順著這條路拐個彎往里走,卻突然看見一個騎馬的漢人立在路中間,端著一張弩,“嗖”一聲照著他射了過來。
朗日側身一避,箭矢貼著脖子飛向了身后,剛說僥幸,卻聽悶哼一聲,轉頭瞧見身后的吐蕃騎兵捂著被射中了的臉,翻身落馬,一頭栽進了滿是鋒利馬刺的水塘里。
那漢人射了一箭,也不戀戰,調轉馬頭就往里跑。
“賊漢休走!”
身后有人張弓還了一箭,但那騎馬的漢人已經消失在了路的盡頭,箭矢沒了目標,沒入了一堆亂磚中。
轉眼間馬隊就已經過了水塘,朗日發現兩側的房屋和倒塌的屋墻形成了障礙,視線忽然受阻,大路也不知從何處不知不覺地開始變窄,騎隊被拉成了一字長蛇。待到了盡頭轉彎處,眼前豁然出現了三條小巷的岔道,目測哪條都不是大路,只能容兩馬通過。
朗日心里頓時暗道一聲糟糕,這村子似乎有點邪門。
可再想調頭已是來不及了,只聽身后高處突然傳來一聲怒吼,朗日心里一跳,回頭便見一個粗壯的大漢揮舞著一柄八尺長的拍刃忽然從一側的屋頂跳將了下來,勢大力沉,“嗷”一聲,當場就拍翻了最后一個騎士。
緊接著,路邊房屋窗戶的格柵里,“嗖、嗖”地射出了幾支弩箭,距離實在太近,騎兵的目標太大,就算有鎖子甲護身,仍有人被射中掉下了馬來。
“別停下,留下三人斷后,其余人繼續往里沖殺!”朗日畢竟身經百戰,知道此時若是停下,必定還要遭暗箭暗算。于是隨便選了一條巷子,“駕”一聲往里闖去。
有人調轉馬頭去對付從房頂跳下來的趙吉利,有人跟隨朗日,也有人到了岔路口失了方向,只好隨便選了一個巷口。十余人剛進村已折損了兩人,留下三人斷后,余下的七八人在三條巷子里左右奔突,